吳邪他們在忙着鑿冰井的時候,楚家叔侄倆就在邊上看着。

    楚驚鴻是隊伍裏唯一的女性,這羣大男人沒好意思喊她,陳皮阿四那邊默認她不會幹活,就讓她看着無煙爐上燒着的茶水。

    至於楚子航爲什麼也能享受VIP待遇,倒不是因爲他是隊霸,而是知情人怕他嫌麻煩直接把墓給炸了,畢竟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爲了完成任務而採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了。

    實際上,鑿冰井的地方本來就擠不下太多人,要吊着安全繩去鑿,他們只需要開一個能過人的洞,怕開大了會出事。

    張起靈同樣沒有參與鑿井,他定定地注視着遠方的三聖雪山,露出了淡淡的悲切的神情,他跪下來,恭恭敬敬地朝着雪山拜了下去。

    這是在做什麼?

    楚驚鴻心裏有些疑惑,但沒有問出口。

    叩拜完雪山後,張起靈默默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爬上裸岩閉目養神去了。

    其他人不知何時停下了手頭的工作,面面相覷,顯然對他的行爲也大爲震撼。不過沒人敢上前去問張起靈爲什麼要這樣做,稍稍停頓後,又熱火朝天地鑿起冰層來。

    往下鑿了七八米,胖子一鏟子鑿穿了冰層。

    “成了!”他呼出一口氣。

    衆人呼啦一圈圍過去看。

    果不其然,底下有一個巨大的空洞,約有百米深。冰穹如同一個大碗倒扣在一道峭壁之上,由人工搭建的木樑支撐在冰穹的各處。在峭壁的半腰處有一個胎形山洞,透過冰層看,就是剛纔那奇形怪狀的崑崙胎。

    “看那裏!”胖子眼尖,看見了山洞之中隱約有一座巨大的宮殿,一部分建築探出洞口,倚峭壁而建。

    每個人臉上都帶着難以掩飾的興奮,盜墓賊有幾個能挖到皇陵的?

    卡塞爾幾名專員就沒那麼興奮了,畢竟這下面代表的可不是皇家財富,反而可能會令人送命。

    華和尚:“阿公,我們現在下去,還是等明天?”

    陳皮阿四冷笑一聲:“明天?我怕有人忍不住,既然都等不及了,就今天下吧。”

    這顯然是說給他們聽的,楚驚鴻和蓋維斯交換了一個眼神,又默契地看向楚子航,想等他的意見。畢竟陳皮阿四和他們不是一路人,既然已經到了地方,就要防備對方進鬥前撕破臉皮。

    “那誰先下?”華和尚又問,眼睛瞥向楚子航。

    他們站在冰穹正上方,與峭壁半腰的山洞有一百多米的落差和二十多米的橫向距離,想要下去就只能踩着支撐冰穹的木樑過去,跳上宮殿的瓦頂,再滑到地面。

    這過程比較驚險,下去的人要綁上安全繩。第一波蹚雷的人不僅要擔心腳下踩着的千年老古董會不會突然斷裂,更要擔心上面拉繩的人會不會做手腳,人吊在空中總是沒什麼安全感的。

    在場的人並不齊心,互相不能信任,陳皮阿四他們肯定不想第一波下去,何況他們的身手和體重也不太適合。原本沒了卡塞爾這羣人,潘子是蹚雷的首選,他們是來倒斗的,他打頭下去理所當然,但現在局面就不一樣了。

    華和尚故意一問,火/藥味就出來了。

    “你先下。”他對着楚子航說。

    楚子航像是沒聽見,自顧自垂眸盯着底下的胎洞,不知道在想什麼。

    “楚老闆,打開天窗說亮話。”華和尚代替陳皮阿四和楚子航交涉,“這一路上有你提供嚮導和食物才能到這,現在我們也不攔着你下這個鬥。你先下,我們保管你平安落地,但下去之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生死由命,怎麼樣?”

    楚子航依舊沒說話,漆黑的額發垂在眼前,旁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也許他胸中有丘壑,但在其他人眼裏,他這態度就是拒不配合。

    僵持片刻,沒人繼續開口。

    朗風和葉成慢慢圍了過來,手上提着剛纔鑿冰用的尖頭冰鎬,腰間掛着配槍。

    泠冽的風中忽然夾了金屬摩擦的沙音。

    衆人驚愕地看去,在隊伍中一直默默無聞的女性不知何時離開了無煙爐的位置,走了過來。

    楚驚鴻拿着那根“登山杖”,緩緩從中抽出一截雪亮的刀鋒來。直至一米長的薄刃完全出鞘,那金屬嗡鳴才停止,聽得人心底發涼。

    華和尚臉色變了變,低聲和陳皮阿四耳語一番。

    陳皮阿四對此早有預料,這一路跋涉,連男人都撐不住,這個女娃娃卻走得格外輕便,應該是個練家子。而這支隊伍的其他人對雪山適應性良好,聽他們的呼吸和步伐,一路上都十分穩健,顯然也是做過相應訓練的。

    現在雙方都亮了武器,那就不好說了。

    潘子見楚驚鴻動刀同樣喫驚,他看了一眼吳邪,發現吳邪和胖子均是一臉“果然如此”的複雜神情,心想這裏頭肯定有隱情,能跟着隊伍出來下斗的女人都不能小瞧。

    不過,這兩撥人繼續僵持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潘子是聽從吳三省的囑咐來下這個斗的,如果讓他們繼續吵下去,恐怕很難收場。他裝作不知情,出來打了一個圓場:“楚教授這樣的學究都是坐辦公室的,萬一腳滑摔了怎麼辦,要不讓我先下?”

    依舊沒人接話。

    長白山的低溫導致每個人都有些麻木,但神經卻越來越緊繃。現在已經不再是誰蹚雷的問題,而是誰先把安全繩交付出去的問題。

    在所有人都在關注楚子航、看他如何選擇的時候,只見這位隊伍的指揮者緩緩擡起手——

    原本就如同驚弓之鳥的葉成差點就準備摸槍了。

    楚子航揉了一下眼睛。

    楚驚鴻:“……”

    她懂了。

    是美瞳不太舒服。

    楚驚鴻知道,她叔叔的血統純度其實沒有到A級,但他過多地使用爆血的技巧,導致基因有了不可逆的反應,體表也有了龍族的特徵,譬如那雙無法熄滅的黃金瞳。

    平時出門在外,爲了掩蓋異常,楚子航會戴一對蝴蝶黑的美瞳,而低溫狀態下美瞳幹得會比較快……

    楚子航低頭眨了半天眼睛都沒調整過來,還是沒忍住伸手揉了揉。至於華和尚對楚子航提出的要求,他沒反對就是同意了,反正也不影響什麼,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在一片寂靜中,胖子親熱地湊了過去:“楚教授,眼睛發炎了?別用手揉啊,我給您兌點溫水?”

    楚子航擺了擺手,又指了一下胎洞。

    “知道了,我們先下。”楚驚鴻替他應下了。

    在場的人哪裏知道他會來這麼一出,剛剛不說話是因爲氣氛緊張,現在不說話完全是因爲槽點太多,失去了開口的欲/望。

    專員們看楚子航的意思行事。

    楚驚鴻和蓋維斯作爲A組成員,肯定是要先下去的,而B組會留在上面待命,A組在規定時間內沒出現,他們纔會下去。

    卡塞爾三人開始穿戴裝備,減輕負重,其他人則開始安營紮寨。

    潘子趁大家的注意都沒在這邊,把吳邪拉到一邊,低聲問道:“小三爺,他們可信嗎?”

    在吳邪看來,以楚子航爲首的這幫人和土夫子完全不是一個行當的,來這裏根本不是爲了下鬥,他們不貪錢財,只是想爲民除害,難道還能害他一個平頭老百姓不成?

    倒不如說,卡塞爾這羣人對小哥的身世更感興趣,他只是託了麒麟竭的福,被順帶照顧了。

    吳邪拍了拍潘子的手臂:“放心吧,熟人。”

    潘子總覺得不放心,他家小三爺乾乾淨淨,盤口那些髒玩意兒一概不懂,哪有這樣一言不合就拿刀的“熟人”?再說,誰知道這羣外國人安得什麼心,裘德考當年逃出國的時候就反手把道上的兄弟給賣了。

    穿完裝備的楚驚鴻在此時忽然走了過來,潘子立刻把話頭吞進肚子裏,楚驚鴻沒在意他的警惕,提醒吳邪道:“下面很危險,你真的要下去?”

    “我知道,我有下去的理由。”吳邪堅持道。

    楚驚鴻沒再說什麼,塞給吳邪一個打火機:“裝備部弄的。”

    吳邪低頭看了看那個Dupont重型鋼音打火機,有些猶豫地問道:“就是那個……”

    楚驚鴻點了一下頭便走開了。

    吳邪:“……”

    潘子:“她爲什麼給你一個打火機?”

    吳邪:“其實是MP3。”

    潘子:“?”

    吳邪摸了打火機底部的隱藏旋鈕,這個不起眼的小玩意兒就開始播放李娜的《青藏高原》,那嘹亮的一聲“呀啦索”迴盪在雪山間,嚇得吳邪趕忙關閉,再大點聲這一嗓子就能嚎雪崩了。

    “高水平的演唱技巧。”蓋維斯經過吳邪身邊的時候還誇讚道,他好心提醒了一句,“這個是帶藍牙連接的,你有帶耳機嗎?”

    吳邪:“……沒,開錯了。”

    蓋維斯聳了一下肩,跟着楚子航下井了。

    吳邪乾巴巴地對潘子解釋:“就這樣。”

    潘子:“……”

    他現在不太覺得這羣外國人是威脅了,他覺得這是一幫腦子有病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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