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雲頂天宮一別,楚驚鴻被那白毛旱魃拽下懸崖,吳邪就沒再見過她。
“你當時去哪兒了?你們……”
吳邪有一肚子疑問沒問出口,陰兵借道、騎着八足白馬的鐵面人、進入青銅門的張起靈……那雪山裏有太多的祕密,他無從探究,以至於抓住一點線索就死不鬆手,打破砂鍋問到底。
可當吳邪看到黑髮姑娘坐着輪椅,蒼白着一張臉,長髮被剪得像個男孩兒,又什麼都問不出口了。
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問,只是像大多數來醫院探望病人的親朋好友那樣,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楚驚鴻:“沒,快好了,來複診。”
“那就好。”看她精神還不錯,吳邪放心了。
問候完楚驚鴻,吳邪這纔有功夫關注陪楚驚鴻來檢查的男人。
“葉秋?”吳邪有些不確定,因爲這青年和他見過的那個葉秋不太一樣。
吳邪先前見過的那個葉秋,穿着考究,領袖風範,站在青銅門前也像是身處貴族晚宴。受邀參加過學生會舞會的吳邪知道,這羣混血種風度翩翩的外表下,指不定就暗藏一顆暴徒的心。
面前這個青年,雖然有着和葉秋相似的外貌,其他方面卻不盡相同。着裝沒那麼講究,髮型也略有不一,站姿看着要比葉秋懶散一些,膚色也更白。
不過吳邪和葉秋只有一面之緣,又是在長白山那道裂隙裏,並不能夠準確說出他們之間的區別,認錯也理所當然。
楚驚鴻介紹道:“是葉秋他哥哥,叫葉修。”
“哦,他們是雙胞胎啊。”吳邪恍然,他以前也有同學是雙胞胎,概率雖小,並不是不存在。
只是這名字怎麼聽起來有些耳熟?
吳邪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
“又是校友?”葉修問楚驚鴻,既認識葉秋,又認識楚驚鴻,八成就是他們那個魔法學校的了。
“不是不是,我們旅遊認識的。”吳邪聽了就擺手,他要是大學上的是卡塞爾學院,恐怕在拿到畢業證之前就得嗝屁了,哪像現在當個古董店老闆這麼閒。
楚驚鴻跟着點頭。
“我叫吳邪。”吳邪自我介紹道。
葉修和他握了一下手:“名字不錯,天真無邪?”
“口天吳,邪就是你說的那個邪。”吳邪笑了一下,給他起名的是他爺爺,可能覺得“吳邪”通“無邪”,老一輩忌諱邪祟還差不多。
葉修瞅着他:“乾乾淨淨的,挺好。”
在他看來,吳邪不僅是名字乾淨,人也乾淨,氣質這方面很難說,一般人家很難養出這樣的。
吳邪笑道:“我爺爺也這麼說。”
葉修汗顏,雖說在職業圈裏總是被說老,但他也就二十六歲,和吳邪差不多大,思維還不至於和人家爺爺搭上軌吧。
“剛剛那是你三叔?”楚驚鴻問道。
“是啊,前段時間才從吉林的醫院轉過來,現在看了我就跑,不知道折騰個什麼勁。”提起這個,吳邪分外無奈,“你呢?什麼時候來的杭州?我當時問葉秋,他又不跟我說。”
“我前兩天到的。”
“來看醫生?”
“嗯……”
葉修在旁邊,楚驚鴻說得很含糊,更沒告訴吳邪自己是來創業的,總感覺不太好解釋。
吳邪也沒多想,他以爲葉修就是卡塞爾學院那圈子裏的人,知道的肯定比他多,轉而問道:“你現在住在哪裏?酒店嗎?”
“我叔叔幫我租了房,要住一段時間。”楚驚鴻接着報了個上林苑的門牌號。
“離我那邊挺近的。”吳邪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來,“你手機是不是弄掉了?電話打不通,再給我一個聯繫方式,改天我給你送東西。”
“你店開在這邊?”楚驚鴻知道他有個古董店。
吳邪:“在西泠印社邊上,挺好找的。”
葉修驚訝道:“好地方啊。”
“小古董店,家裏傳下來的,見笑了。”吳邪謙虛道。
這個年紀能在杭州西湖絕佳位置擁有一家實體店面房已是極爲優秀,但見過卡塞爾學院那羣瘋子混血種,吳邪覺得自己只是普通人罷了。
說起來……
王盟的工資好像還沒結。
吳邪走神了一瞬,然後纔想起來自己要說什麼:“胖子在那鬥裏撈了點東西,六件金器,我幫他出手了,一個嵌瑪瑙的高腳金盃就拍了五十萬美金。他還算有良心,分了點勞務費,大家都有份,你卡號多少?我給你轉賬。”
葉修一頭霧水:“嗯?什麼鬥?”
吳邪瞭然,他還沒忘記當初楚子航和楚驚鴻都不知道糉子是什麼意思,還是張起靈給解釋的。畢竟隔行如隔山,這位兄弟不知道情況也正常。
楚驚鴻解釋道:“他們古董生意上的事。”
“哦,這樣。”葉修其實不怎麼在意,“五十萬美金一個金盃,這行這麼賺錢?”
楚驚鴻也覺得貴,一想到黃金保值,再加上是古董,這個價格就理所當然起來。
吳邪心想有錢人馬桶都鑲鑽,誰知道會不會買個百來萬的杯子回去喝水,楚妹子家還有顆夜明珠當電視機櫃擺件呢。
不過倒鬥這事在國內屬於違法犯罪,傳出去名聲也不好,沒人會到處嚷嚷自己下過幾個鬥。吳邪聽楚驚鴻沒細講,自然不會多嘴,順帶附和了一句:“黃金保值呢,最近金價又漲了,可以考慮囤點。”
楚驚鴻轉而問:“葉秋就沒說點什麼?”
吳邪想到下山時看到的那羣警察,遲疑着回答:“呃,他可能沒空管我們。”
楚驚鴻總覺得憑葉秋做事的仔細程度,應該不會讓那批金器走失,且不談葉秋允不允許有人當自己面倒賣國家文物,萬一那些是附帶詛咒的鍊金產物呢?
楚驚鴻:“把東西拍走的人是誰?”
“一個外國大叔。”吳邪簡單描述了一下,“灰頭髮,藍眼睛,穿得挺潮的,中文不錯,出手也大方。”
楚驚鴻聞言默然。
“怎麼了?”吳邪問。
楚驚鴻:“沒什麼,那人我應該認識……”
她終於知道芬格爾那天爲什麼會來探病了,感情他的任務就是來中國把尼伯龍根裏帶出的東西回收。學校給錢,當然出手大方,不然照她導師說的,芬格爾這臭狗師兄連夜宵都要刷他的卡。
也虧得張起靈在卡塞爾那邊掛上了號,葉秋通融了一番,胖子他們不至於因爲盜墓被抓進局子。像陳皮阿四和他那幾個夥計,就算人還活着,下了山也得喝一壺,更別提帶點冥器出來賣了。
東西自然已被回收,就是不知道學院和葉秋這邊達成了什麼交易,最後的處理結果從表面上看就是目前這樣了。
三人一同進了電梯。
吳邪:“你們要去骨科?”
“不是。”葉修見他準備按樓層,“我們五樓就下了。”
“五樓?”吳邪視線落在電梯樓層提示上,心裏嘀咕着這不是婦產科嗎?
葉修當然也看到了,想起魏琛說的那些白爛話就有些無語,畢竟是個烏龍,被誤解了對姑娘名聲不好,想着解釋一句:“那什麼,他們學校……”
話還沒說完,吳邪理解道:“沒事,我懂的。”
他經歷了不少與卡塞爾學院有關的奇葩事件,已經稱得上是見多識廣了,完全不覺得楚驚鴻有什麼八卦可瞧。人家妹子就是在雲頂天宮那次受傷了來複診的,婦產科咋了?一點問題都沒有。
吳邪幫他們按了電梯樓層,又說:“我先去我三叔那邊看看,改天再上門拜訪吧。”
他的態度太過自然,以至於葉修不禁思考,究竟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還是這所學校的相關人員有問題?
等到了醫生坐診的辦公室,外面設置的公共座位幾乎是滿員的,大概是夫妻過來做檢查,一個兩個手裏拿着剛做的B超單,滿臉喜色。
葉修愈發覺得應該讓陳果來這裏,他來真不合適。
坐辦公室裏的主治醫師看着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醫生,鶴髮童顏,葉修感慨精通醫術的多少有點仙風道骨,氣質確實與常人不同。他見了楚驚鴻,笑眯眯地問候了幾句,倒也沒問什麼令人尷尬的話,直奔主題就打算開始複診了。
醫生問了幾句,得到的迴應都還算不錯,傷勢好得七七八八,只剩下腿傷難愈。
解了繃帶,葉修瞄了一眼,那傷口像是被狗咬的,有縫合的痕跡,周圍皮膚青紫一片,和小腿膚色形成鮮明對比。
葉修:“不疼?”
“還好吧。”楚驚鴻搖了一下頭。
“問題不大。”老醫生淡然道,“情況還行,沒爛。”
葉修:“……”
行吧,聽醫生的。
葉修以爲是打算換個藥,沒想到這位老醫生從抽屜裏掏出來一紙包,打開一看是袋白糯米。
“外敷。”老醫生叮囑道,“解毒驅邪。”
楚驚鴻認真點頭。
葉修:“……”
不是,這什麼玩意兒啊?
他來的是人民醫院,不是道教協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