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曼的一聲咳嗽就像給靜止的空氣按下了重啓鍵,面對面的兩蟲一個後腿,一個躬身。

    左岺敏捷地從槓上翻下來,撤掉那些數據線,抽起旁邊的毛巾隨意搭在後頸上。

    “傷怎麼樣?”裴舟平淡而隨意地說着,眸子瞥左岺的身後。左岺身上穿着黑色緊身衣,這麼看看不出來。

    “達米亞醫生給了我噴霧,已經好了。”左岺擦着後頸上的汗道。

    “嗯。”裴舟:“那就行。”

    站在一旁的諾爾曼的目光一直在兩蟲中流轉了兩個來回,見裴舟沒有繼續發話,他才繼續剛纔的話題。

    諾爾曼對着左岺道:“按照裴舟閣下的要求,從今天起,你將陪着裴舟閣下一同訓練。”

    左岺一聽,一眨不眨地望着裴舟。

    諾爾曼正想繼續說,忽然,有雌蟲敲了敲門表示要跟諾爾曼商討些事宜。

    裴舟見狀,揮了揮爪子:“諾爾曼少尉,你先去處理吧。我直接跟他說,還有。”

    他瞟了眼那邊的玻璃,爪子點了點耳朵。

    他們說話的聲音都會傳到另一邊的記錄室,倒也不是說會談到什麼不得了的話,只是裴舟不喜歡有其他蟲聽着。

    諾爾曼頓了一秒,頷首,便跟着雌蟲走出門口。

    很快那玻璃自動合上,空氣中微妙的電流雜音也停止了。裴舟這纔看向左岺,道:“左岺,從今天起,你會作爲我的下屬,作爲我的陪訓蟲,跟我一起。”

    左岺不解:“陪訓蟲?什麼意思?而且諾萊斯那麼多雌蟲。”

    “字面上的意思。我們一起,你來陪訓我。”見左岺一副理解不能,言下之意中還有幾分問“爲什麼選他”的意思,裴舟語氣上揚地“嗯”了聲,“諾萊斯那麼多雌蟲,但我的第一選擇是你。”

    “因爲我是這裏最知道你身手怎樣的雄蟲。“

    “因爲荒星上的事?”左岺一笑,笑容中帶着些故意而爲之的危險的挑引。

    “是也不是,總之你是我第一選擇,當然你實在不願意當我的雌蟲的話我也不會強迫你的。”裴舟,“但那樣的話,會被裴沅的拿捏,所以你想選什麼?”

    左岺啞口抿脣,眸子清明地看裴舟。

    “你。”左岺輕輕地說,或許對面的雄蟲不知道,在荒星上他叫他名字的那個晚上,他就有想過這個如果無法逃離諾萊斯家族,至少他想成爲裴舟的手下這個問題。

    左岺道,“如果是在這裏,我只會選你,裴舟閣下。”

    系統:宿主,從你的心跳來看,這次你的話術被左岺反將一軍誒。

    裴舟:咳。

    確實他特意問左岺選誰是想逗逗對方,結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但聽到左岺這麼鄭重地選自己,裴舟心情還是好得不得了。

    左岺:“等等。”

    裴舟“嗯?”了聲。

    左岺表情古怪,眉目中帶着三分糾結,既像問他又像自語:“應該是當你的下屬吧。”

    裴舟挑了挑眉:“是啊。怎麼了?難道你還想當我的什麼?”

    “沒有,閣下。”左岺不語,爪子捂住後頸轉了轉脖子,心想難道是他聽錯了麼,怎麼剛纔裴舟好像說的好像是當他的雌蟲。

    裴舟平復了下內心,從兜裏拿出了一個很細的銀爪環:“裴沅如果私下對你做什麼,比如給你注射不明藥劑,而我不在的情況,你用這個通知我,或者實在不行達米亞醫生或者諾爾曼少尉也可以。”

    左岺道:“就算叫裴沅的做什麼,我也會反抗到底的。”不過說是這麼說,他既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而是拿過裴舟爪心上躺着的指環仔細端詳,又按了按隱藏按鈕打開光腦。

    裴舟:“你的身份信息之前已經被裴沅銷燬了,這是新的,只能聯繫到諾萊斯設施裏的其他蟲或者我。”

    左岺嗯了聲,沒有選擇戴上,而是默默地收進衣袋裏。

    裴舟也不急,把該傳達的信息都傳達完,正好諾爾曼那邊說關於軍校的細項需要裴舟確定,

    “嗯,訓練的話明早開始。”裴舟看了眼那口袋,也不急,他把該傳達的信息傳達完,正好諾爾曼在門口說有關於軍校的細項需要他確定,便轉身離開。

    咳!畢竟再讓醫蟲們等下去也不太好,他都看到幾位本來給左岺測數據的醫蟲站在諾爾曼身後,不停地瞄裏面發生什麼。

    反正明天開始,也有的是時間。

    見裴舟跟着諾爾曼離開,醫蟲們重新開啓測試儀器與玻璃,讓裏面的左岺繼續做完剩下的測試。

    負責主要記錄的醫蟲讓自己的助手進去給左岺連接數據線,沒想到小助手出來後有些神色有些奇怪。

    醫蟲啓動記錄儀,問:“咋了?”

    助手蟲“啊”了聲,“沒什麼,你看他的爪,我明明記得上面的記錄說這雌蟲應該是沒婚配的,剛纔也沒看到他手上有那東西,不如說,按照他的來歷正常來說應該也會被沒收的吧。”

    醫蟲順着一看,竟然發現裏面的雌蟲爪上多了個指環。

    不僅如此,那雌蟲低下頭,似乎覺得指環戴在中指大小不合適,又戴去了無名指,看情況戴到無名指該是合適了,他好像又覺得不妥,隔了幾秒後又取下來戴回到中指。

    醫蟲:“唔……那好像是個光腦。可能是諾萊斯少尉剛纔給他的吧,畢竟上面也吩咐了要將他與其他蟲同等對待,方便聯繫。”

    小助手摸了下自己的手腕:“不過,諾萊斯家族內部特有的光腦,不都是手環狀的嗎?”

    醫蟲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手環:“確實。”

    夜晚風清,裴舟斟酌了半天,給諾爾曼發送了“明早讓左岺第一個喫飯,好不耽誤訓練時間”的消息,便坐在落地窗前獨自喝起了酒。

    系統:但凡我們主神也能把第一個清理蟲子的機會給我,那我可能有時候慢半拍才反應過來宿主的情緒變化。

    裴舟:哦。看來系統內部的關係還挺複雜的。

    系統:其實我帶你穿來是也慢了半拍,差點就被主神給關閉了。那樣的話宿主大概就會卡在裂縫裏了。

    裴舟:……那還真謝謝你。

    與地球不同,這裏的夜晚能看到璀璨繁星,清風拂過,裴舟眯了眯眼,有了睏意。

    說起來,他還記得穿遊之前,也就是遊戲即將更新要將左岺抹殺的前夕,他以遊戲主角的身份去不斷地去見左岺,不斷地刷新同一段劇情。

    明知道沒有任何的攻略,任何的選擇可以改變,他還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而對話框的最後,是以這樣一句話結束的——最後一次見了,那就永別吧。

    給玩家的選擇也只有冰冷冷的兩個字——永別。

    他忘了重複多少次,哪怕只有這兩個字作爲結局,他都想一次次見左岺。

    直到天矇矇亮,快要迎來更新。一直不變的對話框裏卻出現了變化,出現了新的選項,那便是獲得穿遊系統的契機。

    見裴舟陷入沉思,系統以爲他是害怕裂縫,問:宿主,你在想什麼?該不會是被我剛纔卡裂縫的話嚇到了吧。

    裴舟抿了口酒,一笑,心想:不,我在想一輩子最正確的選擇。

    系統:不過,宿主。

    系統:以你的執念就算卡裂縫裏,大概也能找到這個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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