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尼意外地看了眼自己這個不熟悉的侄子。
“是。”月華刃垂着頭,“你說過我可以選一個人和我做搭檔的。這麼一點小要求,我想並不過分吧?”
他是個有代號的成員,要一個沒有代號的剛從訓練營裏出來的、沒有任何地位的新人作下手,這種權利總還是有的。
更何況boss可是親口說了要補償他……畢竟他失去了父母和弟弟,不是嗎?
馬丁尼凝視了月華刃片刻,“你倒是有眼光,這樣也挺好”,他的手指輕叩桌面,“正好他要進我的team,你們要是磨合的好,等唐澤千夜有了代號之後,也不是不可以做長久搭檔。”
月華刃霍然擡頭。
“你要選他?”
因爲馬丁尼姐姐姐夫犧牲了自己還有兒子的性命,保全了組織的一項重要資料,他們倆從前也確實在研究上給組織的項目帶來了進步。
爲此,組織鬆手給了馬丁尼不少權利。
在月華刃表明效忠意願的時候更是直接給了他代號,畢竟……在某種程度上他也算是在組織里長大的,不存在和警方有任何聯繫。
“他是個好苗子。”馬丁尼不置可否,他自己在用毒方面很是瞭解,所以自然看上了唐澤,不過這點東西就沒必要告訴月華刃了,畢竟唐澤千夜現在的方向是放在情報人員,會用毒也算唐澤千夜自己的一個底牌。
“好好在組織裏幹,campari,死得慢點。”馬丁尼語氣平淡,算是爲自己最後的親人難得說一句軟話,“行了,回自己的安全屋吧,唐澤千夜就暫時跟着你吧。”
回想着自己血緣上的叔叔冷情的話,月華刃垂着眸出神,細數這十來天自己手上的人命,從喉嚨口泛上一陣噁心想吐的慾望。
黏在他旁邊打遊戲的唐澤千夜憤怒地吶喊一聲“又輸了!啊啊!”,然後就鬱悶地把自己埋進被子裏,狠狠地打了幾個滾。
“很晚了,唐澤。”月華刃回過神,拍了拍唐澤千夜的頭,語氣輕輕,“快去洗漱趕緊睡覺。”
唐澤蒙在被子裏,沒發現月華刃的不適,只悶悶不樂地說了聲“好”,然後掀開被子,盯着一頭亂髮去拿衣服洗漱。
月華刃仰頭看着天花板,閉上了眼。
疲憊從靈魂裏絲絲縷縷地漫上來。
“我的睡衣放在哪裏了月華~”唐澤噠噠噠踩着木屐跑回來,卻發現月華刃已經睡着了,青年憔悴的面容在睡夢時仍舊不平靜,眉頭輕蹙。
唐澤收了聲,輕手輕腳地去找自己的睡衣,心裏納悶:最近任務雖然多,但也沒有重到可以秒睡吧?
天色矇矇亮。
“砰——”
一聲槍響打破了寂靜。
子彈穿中了目標的眉心,月華刃收了狙擊槍,臉色蒼白如紙,任務完成了,他從天台上迅速地下樓和唐澤千夜匯合。
唐澤千夜現在處於情報收集人員的位置,通常藉由自己年輕漂亮的外表掩飾目的,他帶着帽子百無聊賴地等月華刃下來,順帶着監察四周。
換做平時,月華刃肯定會好笑地看着唐澤,帶着教育的意味批評他熬夜的行爲,再重申一遍熬夜的壞處,可是現在他只是沉默開車,神情有幾分恍惚。
“senya……”他的目光正視着前方的道路,忽然低聲換了一聲唐澤。
月華刃很少叫他千夜。
唐澤不明所以地輕輕“嗯?”了一聲,倦怠地掀起眼簾,等他說話。
“你覺得……”月華刃不知道該怎麼說,最終只是帶着一點迷茫和厭倦地問,“你覺得現在的生活怎麼樣呢?”
這種無休止的黑暗,他真的快要窒息了。
“唔,還可以吧。”唐澤千夜打了個呵欠,漫不經心地說,“就是每天都有任務,怪煩人的。”他語氣抱怨,“我好餓啊……今天中午喫壽喜鍋怎麼樣?”
月華刃握着方向盤的手逐漸收緊。
他透過後視鏡可以看見唐澤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甩着手機,睏意瀰漫在眉間,卻仍舊面前打着精神等他的回覆。
可是對於他們殺了這麼多人卻毫無不適的感覺。
我錯了。
月華刃勉強笑了一下,“好。”
他的眸底泛起了些許冷意。
唐澤千夜根本不像我的弟弟,他生來就是長在黑暗裏的,奪取一個無辜的性命對他來說比中午要喫什麼還要輕飄飄,馬丁尼說得對,他真適合喫這碗飯。
我對這個組織裏的人還抱有什麼幻想呢?
金巴利覺得可笑。
…………
唐澤千夜發現月華刃最近有點不對勁。
“你是不是生病了?月華?”唐澤叫人的時候喜歡尾音拉長,聽上去就很像在撒嬌。
“叫我的代號吧。”月華刃衝他笑了一下,隨口一說,端着盤子示意擋在廚房門口的唐澤千夜讓開。
唐澤千夜不太高興地把盤子拿過來,低低叫了一聲:“campari。”
“你發燒了嗎?”
他想了好久,也只想到發燒這點。
畢竟月華刃脾氣溫和又好說話,基本沒有什麼能讓他不高興的事情。
“可能吧。”月華刃把筷子遞給他,“喫飯吧。”
“那明天的任務我去吧。”唐澤喫得心不在焉,喫到一半的時候忽然開口說道,對着月華刃不解的眼神,他咬着筷子嘟嘟囔囔開口,“我在生病的時候就不想去做任務啊!”
“既然你生病了,那任務都交給我吧!月……campari!”
月華刃下意識地笑起來,“一團孩子氣……”他順口便是熟悉的輕嗔,下一秒又意識到自己親暱的態度,收了笑。
“那你去吧。”沉默片刻,月華刃輕輕點了頭,他看着唐澤凝重了一晚上的神色終於輕鬆下來,心裏各種情緒交織。
這樣……也好。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