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卿雲第五日從寢居中出來時,發現彩雲坐在自己最常坐的地方,喝着自己最常喝的酒,拿着一卷芷陽的書卷看得怡然自得,沒有半分“做客”的拘束模樣。
看到卿雲出來,他竟然十分熟稔的招呼靈猴去準備喫食,然後倒了一盞酒頓了頓遞給她。
卿雲接過來,發現就是溫的。轉念一想,便知道是因爲自己許久沒有進食的原因。
“我們休息一日,後日開始嘗試。”卿雲思索了整整五日,終於想到了兩種可以嘗試的方法,但是效果如何卿雲並沒有把握。
“我們先試試除障,如果不行就滅殺。無論是哪一種我都需要你完全的信任我,不然以我現在的功力和領悟,怕是達不成效果。”
“如果是芷陽,他會怎麼做?”
卿雲腦海中閃過無數芷陽的畫面,如果是芷陽就不會有現在的問題。
彩雲看着卿雲落寞的神色和閃過無限哀傷的眼眸,心中有心疼,也有惋惜——惋惜被卿雲這樣愛着的芷陽隕落了,也惋惜自己終究不是芷陽。
“除障、滅殺,軟的不行來硬的。你就這樣急於讓我忘記你嗎?”
“也不一定會全忘記,也許你會記得你認識我的。”
“但不會記得我愛慕你。”
卿雲沉默,如果彩雲的執念是自己,去掉執念其實就是去掉關於自己的記憶。
彩雲揮手示意卿雲先進食,補充體力後再說。
卿雲用完了飯,招呼靈猴們將案几撤去。
“據說你以前常和芷陽坐在那個湖心島閒談?”
卿雲望了彩雲一眼,沒有答話。
“相比讓我失去一段我認爲重要的記憶,我寧願去賭涅槃有幾分生機。”彩雲看到卿雲的臉色瞬間變了,有些苦澀的笑道:“或者你可以和我講一下你和芷陽的故事,如果能讓我死心,我或許可以考慮。”
“你是否涅槃和死心有何關係?”
“如果你能讓我覺得我對你的愛慕當真是無望的,我或許可以考慮不讓你這麼爲難。”
“你說的是實話?”
“當然。”
卿雲定定的望着他,然後示意他去湖心島。既然是從芷陽開始,那麼就從芷陽結束也很好。
卿雲從乾坤袋中取出五六壇桃花醉,拿起一罈遞給彩雲:“芷陽給我的,如今只剩下這麼些了。”
“他爲何會走火入魔?”
“天帝是金烏,他的兄長們也都是金烏,他想努力修煉成金烏。”
“浩劫之混亂的時候,我和他流落東荒,我那時仙力全無,他一直將我護在身後,很多次都差點沒命了。”
“你們爲什麼會在東荒?”
“我那時仙力低微,想要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芷陽是奉命值守俊疾山,失守後因爲我留在了東荒。”
“大戰時不回去覆命等同於逃兵?”
“嗯。”
“後來呢?”
“後來他就是天宮皇子了,一個非天后所出卻仙力卓絕的皇子。很多人都非議他與龍族餘孽來往過密,他卻一直以我爲友。”
“只是爲友?”
“我與芷陽,不是尋常好友間的情誼,也不是尋常戀人間的愛慕。如果可以我們都願意用自己的命換對方的命。”
“他是怎麼死的?”
“平叛九幽戰死的。”
“我也要聽實話。”
“這就是實話。”
“九幽大妖有幾個膽子敢對堂堂天宮皇子下死手,是覺得自己的命太長了嗎?”
卿雲仰頭喝光第二壇桃花醉,覺得入口的酒和自己的眼淚一樣苦澀。“但芷陽就那樣隕落在九幽了。”
“你沒想過報仇?”
“東皇滅了九幽三分之二的妖邪鬼怪,現在的九幽空蕩蕩。”
“有天宮的人和九幽勾結,東皇去滅口?”
“你和芷陽一樣聰明。”
“是天后嗎?”
卿雲沒有作聲。
彩雲沉思片刻,問出了自己心中纏綿許久的疑問:“芷陽慘死你內心必然大慟,爲何取八定功德水時你內心毫無業障?”
卿雲回首看着彩雲,眼眶中盈着眼淚笑道:“我和芷陽在遊歷北荒時約定,我們倆無論是誰先死了,另外一個人都要替對方好好活下去。他替我照看鏡湖,我替他看遍洪荒美景。”
彩雲沒有想到卿雲會如此痛快的給自己答案,看來不是臨時想出的託詞,他以爲是因爲自己涅槃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