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彩雲知道了芷陽是涅槃前的自己，依舊對卿雲區別對待自己和芷陽心有不平，但是當卿雲說出她和芷陽的約定時，他竟然覺得自己能釋懷了。
卿雲沒有說話，只是面朝彩雲點點頭，然後繼續喝酒。
彩雲似乎問完了想問的問題，學着卿雲的姿勢仰頭喝起酒來，地上的罈子都見底後，他揮袖取出七八壇從南明帶出來的酒，遞給卿雲一罈。
七八壇赤紅的酒罈也見底後，卿雲已經醉倒，沉沉的睡了過去。彩雲側身看着躺在白樺樹上的卿雲，生平第三次感覺到無能爲力。
彩雲第一次感覺到無能爲力是他涅槃之後。彼時他踩着祥雲從梧桐樹根涅槃而出，看到四五個老頭痛哭流涕的樣子頗爲不解。等他聽長老們推沫橫飛的講完鳳族如今的情勢時，覺得縱使自己的天資再高上兩層，也無力改變鳳族式微的處境。
第二次是不周山斷裂卿雲引水歸海的時候。他心中記掛着那位飄蕩在自己腦中的倩影，面上還得應付族中事務、日常修煉。他瞻前顧後，最後竟然連走出南明去洪荒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現在是第三次。當彩雲確定心中荒誕的推論有八成爲真時，其實就已經死心了——他是失憶了但不是傻，結合幾個月結伴遊歷的場景，他已經確定卿雲心繫的是和她有着數萬年情誼的芷陽，而不是如今鳳族的少族長。
即使他知道了自己是芷陽的涅槃，但他確實不是芷陽。
今日聽完了他們的過往，彩雲覺得換自己與幼時的卿雲相識，他亦會輸給芷陽——他的功法修習一路都有長老們事無鉅細的教授，絕對不會出現燒焦的情況；若遇戰時他做不到爲了卿雲而擅離職守，他身上是鳳族沉甸甸的責任；洪荒水患時他甚至沒有勇氣邁出南明，芷陽卻不顧天帝不滿與衆人非議與卿雲相交數萬年。
他無法如芷陽那般待卿雲，自然也無法得到卿雲對待芷陽那般的情誼。卿雲是如此渴望讓自己代替芷陽活下去，卻忽視掉了失去所有記憶、連原形都變了的芷陽已經不再是芷陽。
如果自己真的聽從她的安排，將那抹靈魂深處的執念也抹去的話，芷陽就真的完完全全的消失在洪荒之中了，只餘一個機械的承擔着鳳族責任的少族長。
彩雲自己不想忘記關於卿雲的記憶，也不想讓卿雲忍痛親手抹掉芷陽與卿雲之間的最後一絲關聯，所以離開和放下是最好的選擇。
當卿雲第二天在榻上醒來時，金雕已經坐在她寢居外的長椅上很久了。
“彩雲昨夜走了。”
卿雲心中一急，但看着金雕的神色知道他沒有說完，便耐着性子聽金雕說完。
“他把醉酒的你抱進寢居後，就來找我了。他讓我轉告你他不想抹掉那份執念，也不會去主動涅槃，他會以其他的方式承擔對鳳族的責任。”
“其他方式？”
“他沒有說。只是讓我轉告你，他說過不讓你爲難，就一定會做到。”
“就這些？”
“他還說讓你繼續遊歷洪荒，他回南明瞭，就不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