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第一次親眼看見和主人一起出門的寵物，不過戲弄一下，卻被攻擊了。
“寵物”冷淡地甩動手腕，“說話不要動手。”
阿司從這人的話語和冒犯，立刻察覺出那個所謂安撫師的項目有問題。身體倏地一僵，回想起火一星球上遇見的那幾個士兵。
地上那人痛苦地翻轉着身體，口中連聲咒罵，他的脖子好像受傷了。路遊沒吭聲，拉着阿司匆忙離開了現場。
“你沒事吧？”
聽見這句，阿司半天才回過神，“你在和我說話？”
“是，你的臉色很難看。”路遊從自動售貨機裏買了一瓶冰凍的飲料，遞給他，“你好像在發燒？”
臉色紅得如同霞光，就像下一秒會化成光，回到天上。
阿司接過飲料，放在額頭上，混亂的思緒頓時一片清明。
舒緩壓力……路遊反覆提起的……安撫……替代……
他轉過頭，直勾勾地盯着路遊，“你是不是聞到我身上有香氣？”
淡金色的瞳孔深處似乎有魔物。
路遊尷尬地回答，“是，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我還想問你是塗了什麼。”
阿司往他身邊湊了過去，“你形容下，是什麼氣味？”
兩人的距離快速縮短，路遊的瞳孔開始渙散，話也說的顛三倒四，“很，很放鬆，很……舒服……”
半天也說不出氣味的具體。
阿司又靠近了一些，想起路遊的基因數據表明是高敏感體質。路遊的反應很像是被致幻劑刺激到了神經系統，又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沒有使用過那種東西。
那些致幻植物早就滅絕了，這個星球上也沒有種植複製版本，他只是曾經在研究所的資料裏見過相關描述。
況且從基因上來說，阿司和原人寄生者也並非相同，除了在村子生活過一段時間……
阿司思考着整件事的怪異之處，沒注意到路遊和他之間不足一拳，路遊已經神志不清，意識彷彿遊離出大腦，目不轉睛地凝視着他。
夜風中帶着一絲燒焦的氣息，這味道喚醒了阿司關於村子的回憶，應該是燃燒垃圾傳來的污染物。
晃了晃頭，“我們回去吧。”一擡眼，嚇了一跳，“你沒事吧。”
路遊的瞳孔擴大，面色潮紅，身體微微震顫着，半響才低聲道，“我好像聞到你身上有光……”
阿司推了推他，“等一下，你還知道你是誰嗎？”
渙散的目光逐漸聚起，疑惑地，“我，我是誰？我是……我叫……我是路遊。”
阿司面色冷峻，“說實話，你有沒有服用什麼違禁品？”他躲開風的方向，站遠了幾步。
路遊終於清醒了神智，聽見這個不着五六的問題，“你說什麼？違禁品是什麼？”
阿司想起了，天琴四號星上並沒有那種東西。
“算了，我們先回去吧。”口渴難耐，身體裏的水分快速消失中。他擰開被捂熱了的飲料，剛喝了一口，就吐了出來。
甜，過量的甜蜜素刺痛了舌尖。
他感覺自己似乎離真相近了一步，但還是需要更多的證據。
路遊訥訥地說，“回去吧。”臉色幾分沮喪。方纔那種心醉神迷的離奇幻覺，讓他毛骨悚然。
第一次接近阿司，他也只是感覺到精神放鬆，可是剛纔，他的心跳完全不受控制，差點破壁而出，眼前的阿司幻化成了無數個七彩的光影。
他甚至想……
路遊把手插進口袋裏，捏成拳頭，思索着該不該終止這項福利。
趁着路遊走神，阿司戴上視像儀，接通了通訊器，他更加確定路遊的體徵波動根本沒有任何愛情因子的成分。
【精神波動異常】
阿司在腦中快速回憶了那一羣精英的檔案，35歲以下，登記的基因數據並不包括精神疾病。
最早的人類以爲精神異常是一種詛咒，其實是基因缺陷。
研究所早就分析出人類基因中導致精神病的序列，現在天琴四號星上的實驗體，一定都是先天健康的。
特定的種子遇上土壤纔會發芽，如果種子不符合，即使環境再合適，也不會長出帶毒刺的花。
阿司鬱悶地否定了原先的猜測，走回大樓，餘光裏出現了在大樓附近鬼鬼祟祟的小安。
垂下頭，“我……去丟個垃圾。”
“你丟什麼垃圾？”路遊怔怔地看着他空着的雙手，嚥了口口水，緊張地，“你不能單獨行動，會有危險的。”
阿司輕鬆地，“哦，我說錯了，我丟了個東西。”俯身從地上飛快地撿起一個銀色的物體，揣進口袋裏。
【阿司】耳中綠光微亮，【剛纔飛船檢測到在你附近有灰星人】
天琴四號星上的灰星實驗員不在少數，對於p19的提示，阿司並沒有太在意。
回到166層的房間，路遊解除了戒備，立刻慌張地解釋起來，“那個人，我不知道他什麼意思，我，我並沒有把你當作寵物。”
阿司不太在意那個人，問，“寵物到底是什麼？”
通訊器裏，p19迅速給出了答案：【寵物是人類豢養的生物】
阿司愣了愣，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路遊，“那他說的也沒錯。”
雖說是來□□工，但他沒有被安排具體工作，加上村民的身份在城裏見不得光，是路遊給他提供了住所和食物，這不就是養寵物嗎？
“不，不。”路遊激動起來，走到他面前，“你是一個人，我不可能把你……”
人？阿司打斷他，“你怎麼看待村民？”之前路上那個人對自己的態度，完全不像是對一個平等的生物。
“村民？我不知道，我也不認識他們，我不太關心……”路遊語無倫次地。
視像儀的數據，顯示路遊又開始陷入高度焦慮。
這個人所接受的訓練形成了條件反射，聽見問題就必須給出答案，這難道就是所謂的馴化嗎？
阿司看着他，慢慢走近，擡起手，在路遊的肩膀上拍了拍，“沒事的，我只是問一問，你可以不回答的。”
一句話，讓路遊的臉上出現茫然，“我可以不回答？”
阿司繼續誘導地問，“你爲什麼這麼容易緊張？”
他似乎有所察覺，路遊在緊張的時候，對於他身上的“氣味”會特別敏感，可是阿司知道自己身上並沒有氣味。
是什麼誘發了路遊的神智混亂？
【精神波動開始出現異常】數據紅色，提醒有危險。
阿司孤注一擲，嘴脣幾乎貼上路遊的耳朵，輕聲道，“你到底，聞到了什麼氣味？”
路遊的體溫開始升高，身體抑制不住地顫動，血絲漸漸爬上眼球，從阿司嘴裏吐出的話語具有了形態，砸得他頭暈眼花。
時間凝固了，他的眼球不斷亂動，瞪着那張漂亮的不可思議的面孔，嘴脣上有無數朵花在綻放。
下一刻，他好像看見了阿司白皙的皮膚上出現一截怪異的紅色細帶，一邊遊動，一邊像鑽頭似地轉動，直接鑽進了皮膚。
這時，阿司只顧得上注意數據值的劇烈變化，太神奇了，眼前這個男人已經瀕臨瘋狂的邊緣，到底是什麼力量催發出這麼強大的刺激？
難道那些被替代的人都是因爲瘋了？
一個沒防備，脖子上傳來奇異的刺痛。
還有灼熱的呼吸噴在脖頸上。
阿司臉色一寒，用力鎖住路遊的肩膀。本以爲很容易就能推開，沒想到這個平時斯文的傢伙，和喪屍一樣，死命地咬住他的脖子。
更糟糕的，他正在大口地吮吸着靜脈中的鮮血。
峯迴路轉，靈光乍現。
阿司嘲諷地一笑，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只是沒料到發起瘋的人力氣這麼大，阿司極快地思索，他需要找一件稱手的工具，把路遊徹底打昏就能擺脫。
一隻手在口袋裏摸索着，掏出手環，藥劑！只要給飛船下達指令……
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撞擊開了，門鎖的警報器剛響了一秒，就被強行截斷了信號。
是小安。它的機械手臂高舉起一個垃圾桶，扔過來，用力砸中路遊的頭，還小心地避開了後腦的要害。
路遊終於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阿司嘶了口涼氣，看着滾落在地上的垃圾桶裏爬出來一個小女娃，衝他擺動小手，“司，阿司。”
那一刻，真的很想把她塞回垃圾桶。
“離開這裏，回飛船。“摸着脖子上被牙齒撕裂的傷口，不知爲什麼這次的傷口沒有快速癒合。
“要取基因樣本嗎？”小安提醒他。
“不用。”阿司搖頭，冷靜無比，“問題不在他，是我。”
花了些時間，小安清除掉房間裏所有阿司留下的痕跡，最後問，“要使用藥劑清除記憶嗎？”
這次阿司沒有開啓屏障，真實的物理空間會有很多破綻。天琴四號星和灰星的聯繫最爲緊密，也許會給阿司帶來不良記錄。
“其實我和他接觸不深，應該很快會忘記我的。”阿司沒有選擇，畢竟藥劑對於大腦神經具有一定傷害，路遊是他所見過的原人中智商最高的。
也許對於路遊，這個叫阿德的村民無足輕重，很快就會忘記。
“我們先回飛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