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留了心眼，把曾經在機器人研究所工作過的人員檔案都檢查了一遍，卻沒有其他發現。
飛船快要抵達目的地，阿司和p19研究起他應該先去四相星上的哪一個試驗場。
地圖上被劃分成四個色塊，黃色的區域人口最多，也就是象國。
象國人認爲他們的世界裏充滿了神靈，居住在現實中每一個角落，他們堅信神從水中誕生，所以他們喜愛生活在水邊。
他們信奉的神不是人的形態，而是一種龐大的白色生物，會變換不同形態，是衆神的執政官。
他們還愛喫一種水生植物磨製的黃色粉末，在所有的食物都會添加，機器顯示成分對腸胃有極強的刺激作用。
屏幕上剛出現象國人信奉的神的樣貌，烏娜捂住了眼，啊啊啊地尖叫起來。
阿司嘆了口氣，雖然原人的長相在他心中沒有美醜之分，可是象國人想象出來的神靈，面目醜陋，一個比一個更難以入眼。
然後，全息投影出現了象國人的日常穿着打扮，棕色皮膚，捲髮深目，鼻子和耳朵上打了很多洞，戴着金色的小圈。阿司揉了揉鼻尖，悻悻地說，“換一個吧。”
因爲烏娜要和他一起去，而她不能佩戴儀器，阿司只好讓自己的外表特徵看上去和她相似。
p19篩選了一下，“要不，你們去龍國吧，烏娜的長相和那裏的人比較接近。”
全息投影出現了龍國人的形象，阿司點點頭，確實有幾分相似，偏白的膚色，黑色頭髮，眼睛是淡棕色的。
“龍國有五十個需要收集的基因樣本，不過，他們人口多，實驗員目前只找到了1/3。”p19認真地解釋了研究所的工作進程。
“有多少實驗員在龍國？”
“321個。”
“給我看他們的位置分佈。”
地圖上倏然出現若干綠色的點，那是實驗員手環上的定位裝置。
阿司極快地掃視了一圈，“這裏沒有321個。”
機器的數據同時跳了出來，“319個信號源。”
“應該是有人關閉了定位。”p19給出符合邏輯的解釋，研究所繫統裏實時更新的實驗員主動報備數不會錯，那是記錄他們貢獻值的依據。
阿司垂下視線，“那就去這裏吧。”
無人注意到屏幕上亮起，各種龍國食物的圖片跳了出來，烏娜慢慢地湊近，口水滴答滴答地掉下來。
“這是需要收集的基因編碼。”p19把資料傳到了阿司的裝置裏。
阿司心不在焉，腦中一一閃過屏幕上的321個實驗員的檔案信息，裏面包括了專門負責拷貝基因庫裏原始基因的五名研究員。
從地圖上看，他們大部分人都在龍國的首都，端城。
“我們就先去這裏，你把飛船隱形，停在……”
“阿……指揮官，”阿吉忍不住插話，“那個，烏娜的衣服……”
阿司擡起頭，圖像上正好顯示出龍國男孩和女孩的穿着，女孩的衣物上是華麗的刺繡紋彩，色彩鮮豔。
他愣了愣，“能複製嗎？”
p19提醒他，因爲沒有預先提出這樣的需求，飛船上的機器不具備該功能。灰星人的衣物款式簡單，也不具有炫耀的需求。
阿司看向機械師，“你照着圖紙做一套吧。”
阿吉低頭，動了動機械手指，又擡起頭，看了一眼繁複的花紋，“要不，給她穿男孩衣服吧。”圖片上男孩的衣服在款式上和他的工作服多少有些相似。
阿司同意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等一切準備就緒，離開飛船前，烏娜伸出雙手，“抱抱。”
阿司垂下眼，看着還不及他膝的小不點，直接回絕，“你有腿，可以走路的。”
烏娜癟着嘴，只好跟在他身後，身上的灰色小褂打滿了補丁，肥大的褲筒拖在地上，她沒有鞋，光着腳丫子。
走出幾步，阿司停下腳步，走回來，俯下身把烏娜抱了起來。這孩子走得太慢，按照她這樣的步速，天黑也進不了城。
烏娜笑呵呵地，抱着他的脖子，“阿司……”
“不能這樣喊我。”阿司皺起眉，冰冷冷地說。
“噯？”烏娜也學着他的樣子皺起眉，又咧開嘴笑起來。
“你要喊……”阿司的額頭沁出汗珠，“你喊我……”
“媽媽？”烏娜原始的記憶裏跳出兩個熟悉的發音。
阿司無力地搖了搖頭，“你喊我哥哥吧。”
“哥哥是什麼？”烏娜好奇地問。
“就是一個稱呼。”阿司硬梆梆地，“你記住，你的名字叫艾烏娜，我叫艾司。”
龍國人的取名規則是冠以家族的姓氏，置於名字的最前。
“你要喊我哥哥！”要不是龍國極其注意禮儀和長幼有序，阿司簡直想放棄這麼無聊的溝通。
“哥哥，阿司是哥哥。”烏娜的雙眼射出光芒，“阿司是烏娜的哥哥。”
阿司沉默了，抱着烏娜的手緊了緊，大步流星地朝着東方走去。
隔了千里之外就看見了一排龐大的灰色城牆，橫亙在遙遠的地平線之上，向東西兩側蜿蜒，好像對世人宣告那裏是世界的盡頭。
阿司皺皺眉，浪費人力的面子工程。
一堵巨大的城牆矗立在眼前，高百米，由一塊塊不規則巨石堆砌而成，牆面古舊爬滿青藤，側目望過去，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
城牆腳下，一個黑色的小匣子亮着紅燈，上面寫着，“來者何人”，阿司想了一下，摁了下去。
一聲悠亮的龍吟響徹雲霄，烏娜害怕地捂住耳朵，阿司嘆了口氣，是電子合成器的混音。
轟然一聲，大門緩緩地向兩邊打開。
門後也沒有出現什麼奇怪的看門人，阿司若無其事，抱着烏娜走了進去。
一條大河赫然躍入眼中，地圖上這條河叫遇龍河，是龍城的中軸線，把這個王國分成了南北兩大塊。
南邊喜甜，北方愛鹹。南面好餅，北邊吃麪。
阿司正要往南邊走，身後忽然出現人的氣息，他警覺地一轉身，對方先喊了出來，“al4891？”
眉頭輕鬆，他點了點頭，原來是同事，很快在腦中的記憶庫裏尋找到對方的檔案。
研究所裏的新人實驗員，比他年輕三十多歲，對他很客氣，悄悄好奇地打量着烏娜，“那個，你怎麼帶着一個孩子？”
“她是……”
“阿司是烏娜的哥哥！”烏娜緊緊地抱着他的脖子，大聲喊道。
阿司扶額，爲什麼這孩子這麼愛說話，又不是問她的問題。
那個實驗員嚇了一大跳，往後退開幾步，自言自語地說，“原來不是機器人啊。”
通訊器亮起，數據顯示這個實驗員還沒有找到一個有效基因樣本，應該沒有什麼值得參考的經驗。
而且阿司的重點在那五名研究員身上，新人實驗員也沒有克隆基因的資質。
阿司並不打算和他多說，點頭後就打算往城裏走，烏娜晃了晃腦袋，“烏娜餓了。”
聽到了這句話，那個實驗員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你，你可以喫他們的食物嗎？真的嗎？那我也可以和你們一起去嗎？”
按照研究所的規定，實驗員要儘量少接觸原人社會的細菌，食物也包含在其中。
阿司蹙眉，對着烏娜，“你不能……”才忽然想起，烏娜本來就不是灰星人。
小女孩摸了摸肚子，可憐地，“餓。”
阿司擡頭，視像儀裏出現了地圖，標註出最近的一家提供食物的商店，叫做旺德福飯館。
端城的地圖是一個方正的棋盤，這麼走也不算繞路。
彷彿才注意到身邊那個實驗員剛纔和自己說了句話，他轉身過去，“你說什麼？”
實驗員頓時後退幾步，“沒什麼，我去工作了。”一撒腿跑了。
天空湛藍，白雲蒼狗，這個星球外的大氣圈沒有被特殊氣流籠罩。
剛靠近那間飯館，一股油煙從捲簾後噴出，阿司摒住呼吸，捂住了烏娜的鼻子。
隔着簾子隱約看見一個滿面絡腮鬍，肥頭大耳的胖子，一手搖着大鐵鍋，一手拿着一米長的大鐵勺。勺子咔嚓撞鍋，噪音刺耳。
火星從鍋底竄上來，差點燎到那胖子的眉毛，他卻不在意，把勺子靠近嘴巴，一邊吹氣，一邊嚐了一口。
阿司的臉瞬間黑了，這裏原來是要自己做菜的地方嗎？
門口站着一個年輕的男人，肩上搭着一塊布，見他們靠近，把布一甩，大喊一聲，“來客人啦！”順手挑起捲簾，做了一個有請的姿勢。
儀器似乎察覺出他的遲疑，出現了提示，“這裏通過支付貨幣讓廚師職業的人給客人做飯的場所。”配置資源包有裏當地通用貨幣。
阿司剛鬆了一口氣，眉頭倏地又皺緊，這麼說，剛纔那個端着勺子嘗味的人是廚師？
那個開放式的廚房，油星亂濺，唾沫星和菸灰亂飛，這種東西怎麼能喫下肚？
一低頭，胸前氤溼了一片，是烏娜流出的口水。阿司無奈地走了進去。
進去一看，飯館分樓上樓下兩個就餐區域，樓下是敞開的坐席，樓上是隔間。
“請問客人是包廂還是大堂？”走來一位女性，客氣地問完，看了一眼孩子，“要不您去隔間吧，不會被其他客人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