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也是沒想到纔過去一日，這幾個病人就生龍活虎的。
那兩名女子的言語越發放浪，不斷往阿司的身邊蹭去，丈夫火冒三丈，“你們當我是死的嗎？”
高個女子不甘示弱，和丈夫吵了起來，矮個子一唱一和，村長汗如雨下，“不是，神使只是要見見你們，看看你們在真神的庇護下是不是健康，你們別不識擡舉……”
“要檢查我們是不是健康？”高個女子的眼神一亮，“那是不是要脫掉衣服檢查？”
村長瘋狂地咳嗽幾聲，越來越沒體統了。
阿司看了一眼附近，角落有一棟綠色的平民房，“好，我們去那裏檢查吧。”
丈夫頓時漲紅了臉，“你這個不要臉的小白臉……”
啪——村長扇了他一個大嘴巴。
“我先檢查你就好。”阿司轉動着腕上的銀環，“你和我進來。”
兩個女人都不樂意了，“他有什麼好檢查的，生病前就是個孬種，病好了也就嘴巴厲害一些。”
村長的腦殼嗡嗡的，尖叫道，“你們給我閉嘴！神使說什麼就是什麼。”紫袍子的餘威終於挽留了最後一絲顏面。
等村長的手下進去清空了房子，阿司就帶着那個男人走了進去，男人跟在後面，雙手緊握一根木棍，渾身發抖。
幾分鐘後，阿司走出來，招手讓那兩個女人也進去。村長默默地祈禱，這兩個瘋女人千萬不可褻瀆了神使，令整個村子蒙羞。
兩個女人嘻嘻哈哈地走了過去，進去後就順手關了門。
又過了幾分鐘，阿司一個人走了出來，臉色陰沉，“我走了，你們就不要跟着我了。”
村長什麼也不敢說，打算索取祝福的話也在喉嚨口嚥了下去，眼睜睜地看着神使往村子的西頭走過去。
趕緊讓手下打開門，看看那三人什麼動靜，一開門，大家都傻了眼。
夫妻三人閉着眼並排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都是完整的。
“快快，看看是不是還活着。”村長駭然大驚，什麼動靜都沒聽見，這三人怎麼就倒下了？
手下檢查了，證實那三人只是睡着了，並無受傷或者昏迷，這下村長更加不懂了。
“真神啊，您這是想傳達什麼口諭呢？”村長嘟噥，搖晃着腦袋，去找村裏的神巫了。
阿司一路循着烏娜的定位信號走過去，腦子裏一團亂麻。他把那三人的基因樣本分別置於手環內，居然全都發出了紅色警報：
【非試驗場原人，一級警報！一級警報！】
當年像烏娜這樣違反規定生下的孩子，也只不過是三級的黃色警報，把人銷燬就可以了。
紅色信號會直接越過研究所負責人，彙報至行政院，因爲那代表着，疑似灰星的基因編碼出現在試驗場上。
灰星人無法產生配子，那麼能出現的灰星基因只會來自克隆體。
這種紅色警報幾乎在歷史上從沒有發生過，要不是電子風暴擋在中間，灰星的機器人大部隊就會第一時間衝過來，翻遍整個星球也要找到始作俑者。
阿司的腦袋很暈，怎麼會是灰星人的基因呢？不可能，絕不可能！
不知不覺走近了農田，人聲沸騰。阿司頓了頓，從地上撿起一個斗笠，遮住面容，混進了田埂上圍觀的村民中間。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着：
“外國人厲害啊。”
“嘿，這樣下去，我們的工作都要被他們擠沒了。”
“話也不是這麼說，他們也可以給我們打工嘛。”
“也是，都沒有族姓，比奴隸還不如吧。”
這裏的人對空中巨大的風暴眼視而不見，只相信是神威降臨，田間點亮氙氣大燈，照得如同白日。
金黃色的麥田裏開出了五六條道，最前面的一道，阿司看得清楚，一個大塊頭手輪鐮刀快似風火輪，鐮刀過處，麥子紛紛倒下。身後緊跟着一個瘦長的短髮身影，快速用草繩捆起麥子，配合得極好。
還有一個小人兒在旁邊跑得歡快。
阿司託着腮，蹲在田邊發呆，恍惚中回到了火一星球上那個叫哈拉雷的村子。起碼那裏還有機器收割稻子，不像這裏純靠人力。
機器是因爲村莊人口不夠，高維城提供了一些收割機，阿司還開過那個機器一兩次。
笨重的履帶在水田裏來回碾壓，那裏的水田沒有青蛙這樣的物種，只有寄生蟲。
人羣發出歡呼聲，第一名的隊伍回來了，阿司站起來。
“啊，阿司！”烏娜把頭轉向他的方向，興奮地張開手撲了過來，她看不清人臉，但是能接收到來自阿司身上的生物信號。
阿司笑了，“好玩嗎？”
烏娜抱住他的脖子，“好玩！我喜歡這裏。”
阿司摸了摸她的頭，問，“你們賺了多少錢？”
小葵炫耀似的把兩枚貝殼形狀的乳白色寶石舉起，閃着銀灰色的光澤，“夠買下一輛車了。”
阿吉潑了一盆冷水，“是馬車，還不夠馬錢。”
小葵樂呵呵地，抱起烏娜轉圈圈。阿司看了他們一眼就低下頭，緩緩又擡起，“你們可以在這個村子多呆一陣子。”
阿吉聽這話感覺不對，“不是着急趕路嗎？難道你收到灰星的信號？飛船很快就能恢復了？”
阿司搖頭，“我是覺得你們沒必要去琥珀堡，在這裏等我回來就好了。”
“你一個人去？！”
“已經不遠了，我去探聽一下情況就回來。”
阿吉悶悶地，“你是覺得我們幫不上忙是嗎？”
他的機械腿不是爲了長途步行設計的，這幾日走的時間長了，機油不夠，機器和肢體接觸的部位磨得很痛，但他一直忍着。可是烏娜也走不快，他們確實拖累了阿司。
阿司雖然沒說出口，但阿吉能感覺到在他身上還有別的任務，只是指揮官向來深沉。
果然，阿司張了張嘴，還是沒說。
最後他讓阿吉分出去大半的物資和食物，他自己只帶上原解槍和基礎配置包，“三天，我就回來找你們。”
這話是他對着阿吉說的，烏娜正在和小葵玩遊戲，沒注意到他在收拾行李準備分道。
阿吉不知該說什麼，和阿司一起在飛船上度過了三年多，他們說的話並不多。阿司習慣了獨來獨往，似乎沒有遇見過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
“你們不一定非要留在這個村子裏。“阿司糾結了一下，“如果象國人撤完了，也許回去飛船上更安全一些。”
小葵把烏娜哄着睡了，走過來，驚訝地，“你自己走？”
“我去琥珀堡找找其他實驗員的消息。”阿司坦白相告。
“那我也去！”小葵肅然道，“我也要去找他們。“
阿司沉默不語，普通實驗員的任務欄不包括這一項，小葵沒必要去冒險。
灰星人的邊界感很強，除了工作職責沒人能要求別人做什麼。阿吉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不太合適，還是忍不住說了，“雖然我們不一定能幫上忙，可是和你一起，我們……會安心，儘量不拖累你。”
臉皮暗暗紅了一下，他還沒說過這種話，肉麻了一下。
“不是拖累……”阿司愣住了，“你怎麼會這麼想？”
“你丟下我們，難道不是因爲我們幫不上忙？”
沒想到被誤會了，阿司無奈地嘆了口氣，“……那你帶了替換的機械義肢嗎？”
“帶了一副備用。”
“那換上吧。”阿司說，“不然你拿不了武器。”
“武器？”一旁的小葵驚訝不已，“爲什麼需要武器？我們在試驗場上，這些人都是廢物，怎麼可能需要動手才能解決？”
她還停留在一枚原子炮彈就能將這裏炸穿的認知裏。
阿司把三份基因樣本遞給她，“你用你的手環分析一下。”
他將最後一點希望，寄託在儀器出現了問題。
紅色警報亮起的時候，小葵完全無法相信，驚悚地大叫一聲，“絕對不可能！”
阿司苦笑，“我也覺得不可能，但是看來儀器出錯的概率很低，所以我懷疑在象國，像這樣的基因樣本不止這三個。”
小葵猛地擡起頭，“我，可以檢查出他們的基因序列裏有多少機器基因！”
雖然她無法接觸到研究所內基因原型的資料，但是機器基因還是能夠辨認出來的，只要大致知道它們的數量還有分佈在23對染色體的哪些位置，大致還能有些線索。
“你說用你的眼睛……”阿司遲疑，小葵這種私人定製的晶片，可靠性不能保證，而且阿吉熟知產品目錄，說過這東西不屬於合法產品。
小葵訕笑着，從腰後掛着的小袋子裏取出一個微型工具箱，巴掌大小，航空級材質。她解開鎖，一個方頭方腦的小機器人跳出來，眼中泛着藍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