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比較喜歡，就……”撓了撓鼻尖，尷尬地不敢看着他們。
“測吧。”
小葵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阿司催着她，“檢測完我們就出發。”
三份樣品都放進原子顯微鏡下，這個小玩意當然無法和研究所的儀器相比，小葵花了些時間調試參數，她的眼睛剛好適配系統，所以也只能由她來觀測。
此刻他們避開了人羣，在一個無人小巷的盡頭，外界的喧譁與他們無關。
她的臉色逐漸黯淡下去，口中反覆說着，“不可能，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阿司有些心神不寧，到底還能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
小葵哭喪着臉，快要哭出來了，“一直在變……”
鏡頭裏的雙螺旋狀dna就像活了一樣，基因原位上的鍵在不斷切斷，不斷自我調整，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指揮。
眼前的圖像完全顛覆了她平生所學的知識，來自原人體內的dna有了自主意識？！
人類和灰星上的機器人其實有共同之處，他們就是作爲基因機器而被建造，dna就像原子腦，一旦配置上就無法更改。
這個結論太荒謬了，阿司根本不信，“可能你這個機器不太準。”
小葵咬緊嘴脣，她寧可接受阿司這個判斷，臉色慢慢冷卻下來，“可能，真的不準。”
“好了，不用自己嚇自己了。”阿司終結了討論，“我們儘快趕去琥珀堡，既然這種怪病從那裏開始，一定有人能夠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按照地圖，他們還有五六天的陸地距離。小葵認真地提議，她可以再去農田上多賺些錢，換匹馬或者牛回來，只是驅車的工作不知誰能勝任。
他們正站在河邊，粉紅色的河水打着旋流淌，有種浮豔綺靡的奇異感。阿吉恍然大悟，喊了起來，“我們可以坐船去啊！”
小葵的雙眼發出光，“船是什麼？”
之前阿司爲了完成iii級任務，讓p19把地球人的資料庫查了個底朝天，阿吉坐在駕駛艙沒事的時候也會擡頭看幾眼，特別是有關機械組的圖。
四相星科技發展是跳躍式的，因爲發現了罕見的礦產能源，工業革命直接跳過了蒸汽時代，簡單的機器出現後，就穩定地原地踏步。
人口數量也沒有爆發。在象國裏，除了高族姓，平民和奴隸並不熱衷於生孩子，壽命也不長，他們認爲一切都是神的安排。
地球上曾經出現過的機器只存在於資料庫中。
“船……”阿吉磨拳，“就是水上的交通工具。”
“你是說你要在伽耶河上使用交通工具？”小葵提醒他，這條河可是象國的聖河，意爲天上之水，是真神的化身。
阿吉嗤之以鼻，“我看他們在河裏面洗澡洗的挺歡。”
“那不一樣。”小葵認真地糾正，“他們相信神會在河裏巡視，所以沐浴會得到神的庇護。”
阿吉哈哈大笑，指了指阿司，“那不正好，神使巡視。”
如果從水路出發，可以節約三分之一的路程，前提是船能造出來的話，阿司同意了。
幾個人移動到河邊一片隱蔽的樹叢裏，天色將晚，村民們都回家喫飯了，動靜再大也不會引人注意。
搗鼓了半天，阿吉撓了撓溼透的假髮，索性丟掉，露出光頭，“好了。”
“好了？”阿司正在和小葵研究王城內的地圖，聞之同時擡頭，張大了嘴巴。
因爲之前阿吉說不讓他們插手，自己用激光器砍斷了幾棵樹，切割成相同的尺寸。
他用樹上的藤條把木條整齊地捆在一起，應該是受到小葵在田裏捆麥子的啓發，又使用特殊的黏合劑，確保不會漏水。
計算過河水的浮力和他們幾人的總重量，找出一個時間投入最低的方案。
看着水面上飄着的一大塊木板，阿司無論如何也不能和船聯繫在一起，微皺眉頭，“這東西的動力是什麼？”
阿吉僵硬地露出一個笑容，“水力。”他在木板的底部裝了一個動能機，分解水分子產生能源，是他用拆掉的機器義肢的部件做出來的。
小葵咯咯笑了起來，“你設計了一個水力能源機器？在水裏行駛？你真的是個天才！”
阿吉掩飾地清了清喉嚨，“要不，上來試試承重？”
嘈雜聲吵醒了睡着的烏娜，她睜大眼睛，叫道，“阿司？哥哥？”
“我沒有做防護罩，也沒浪費時間做艙房。”阿吉緊張地解釋，“這河裏，應該沒什麼太大危險，保護好烏娜就行了，我測過水能和速度，估計兩天，不，三天左右就能到了。”略略有些不安。
他是目前幾個灰星人裏年紀最大的，卻也是最早淘汰的一批基因，活了這麼多年的他也只會機械維修。
他也沒想到自己隨口提出一個構想，指揮官居然就同意了，並且完全讓他操作，這讓他激動不已，甚至開始惶恐。
阿司抱起了烏娜，毫不猶豫地走上了木排，一腳踩下去很穩，沒有任何水珠滲上來，如履平地。他微微一笑，輕聲道，“很好。”
很好。阿吉別過頭去，擦了擦滿頭晶亮的汗珠，嘴角抑制不住地彎起。
“等一下！”小葵飛快地跳起來，風一般地跑了出去，“等我，很快。”
她沒有食言，幾分鐘後又跑了回來，手裏抓了一個大袋子，凌空一躍跳到木排上，“好啦！出發吧！船長！”
阿吉暗暗擦了把汗，“我是不是應該先試行……“
“走吧。“阿司以斷然的口吻，完全的信任。
阿吉信心倍增，打開了發動器的遙控裝置，水下猛烈攪動起來，木板嗖的一聲衝了出去，心跳開始加速。
很快，所有的村子都流傳起一個謠言，先是一葉扁舟懸於水面，見一巨漢撐船，神使風度翩翩地立於舟頭巡視河邊，雍容大度，神態肅立，超凡脫俗……
接着越傳越玄，說他腳下踩着蓮花，還有說是大魚託着他前進。
最後統一的說法變成了，神之使者身後長出十二翼，御風踏浪。
真實的情況卻是，木排上的灰星人第一次體會到暈船的感覺，各個都止不住嘔吐，昏天暗地。
幸虧小葵在出發之前用賺來的錢買了幾個編制袋，她原本是打算從河裏撈點魚，結果全都用來裝嘔吐物了。
“船”開出去很久，他們七歪八斜地倒在木排上，舵手阿吉先爬了起來，調整船速，然後專注地掌舵。
木排依靠下方動能機產生氣流懸粒的振動，就像吸在水面上漂浮着前進。
除了水流的起伏，還有木排下方低沉的振幅，把他們大腦裏的前庭器官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尤其對於這些第一次坐船的灰星人。
阿司緩了好一會兒，終於適應了那種輕飄飄的感覺，肌肉的顫慄慢慢消退，呼吸也平緩下來。
走到阿吉身邊，詫異地，“你不暈？”
阿吉老實地，“不暈了。”
阿司不吭聲了，他的內臟還在翻騰，噁心，平衡感太好的人通常暈船會更加嚴重。
岸邊出現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只不過船速過快，大部分人只能看見一道青影飛過。
“啊……“小葵痛苦地翻了個身，捂住臉，喃喃道，”還沒到嗎？”
烏娜小人兒徹底好了，爬起來挪到了阿吉身邊，手腳並用，騎上了他的脖子，揮舞着小手，這下讓身爲灰星人的小葵覺得自己很丟臉。
尤其是當阿司也適應了暈動症，小葵成了唯一一個受害者，只能矇住頭繼續不省人事。
最後阿吉只好停下了動力系統，讓船飄在河上，小葵才慢慢地坐了起來，面色慘白。
“對不起。“深感到抱歉。
阿司無所謂地笑了笑，看着眼前變成橘紅色的河水，村子裏的燈光照在寬闊的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泛起七彩光。
這是灰星上從未見過的景象。
習習涼風從水面掠過，烏娜倚在他的懷裏，漸漸睡着了。
阿司一時有些恍惚，他在河裏看見了很多人，雙手合十，一邊祈禱，一邊不停用聖水潑在自己身上，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讓人動容。
前方王城的輪廓逐漸清晰，他們在伽耶河上已經飄了四天，琥珀堡終於出現在不遠處的山頂。
“哇！”小葵激動地，“是那裏嗎？”手指往空中一指。
整座宮殿用琥珀色的玻璃嵌壁，在水光的映射下，如芒鑽漫天飛舞，熠熠生輝。
阿司站起來，阿吉也跟着站了起來，到了。
兩百多個實驗員的通訊器信號，幾乎在同一時間消失在這一片區域的附近。
木排靠近岸邊，早就恭候了一羣身着華麗紫色服飾的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如臨大敵的神情，身後還停了幾輛加長型豪華車。
“奇怪。”小葵咕噥道，她無意地往四周圍觀的人羣看了一呀，好像看見了幾張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