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遭遇了降臨者、染上了疾病不幸慘死在路邊的屍體已經風化腐爛,露出了內裏白花花的骨骼。它們靜靜腐爛着,吸引無數在輻射下變得怪異的鳥獸來啄食。
車隊轟隆隆開過,驚得一羣羣高大怪異的動物身影向荒草深處奔跑去,車燈偶爾照着它們的眼睛,發出奇怪色彩的光。
天已經黯淡了,六輪紅日將西面的天和山麓照得紫紅,羣鴉飛起,發出淒涼沙啞的聲音。
“天怎麼黑得這麼快?”任逸在副駕駛座上,望着外面的天色嘀咕了一句。
“這一天光趕路去了,不知不覺天就黑了唄。”白恆磊坐在後座上道。
“墜月”開着車,往電子錶上看了一眼
時間顯示是16:45。確實有些古怪。現在已經是夏天了,按理說東部聯盟落日的時間應該是18:30左右。
怎麼提前了將近兩個小時?
“你們沒有覺得……最近日子過得越來越快了嗎?”傳真坐在白恆磊身邊,思索了半天終於說出自己的疑惑,“我越來越有這種感覺,好像一天什麼都沒來得及幹就到了新的一天了。”
“不愧是出家人,思考的東西就是玄乎。”白恆磊道,“我每天忙得很,沒時間思考哲學問題。”
任逸突然感覺有些似曾相識,好像這種懷疑時間被加速了的想法曾經在他腦海中出現過。
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又一次把目光凝視在天邊即將墜落的六輪紅日上。六顆太陽排成一排,左邊一顆盪出去再蕩回來,代表着一個小時過去了。然後最右邊的一顆接上去,輪迴交替。
現在太陽還是這樣擺盪着,但似乎速度快了許多。
他不止一次疑問過,爲什麼,太陽會呈現這種狀態?
“好像某種發明失敗了的玩具。”任逸看着天上的太陽,莫名冒出了這個念頭。這也不是他第一次這麼想了,每次看到太陽的時候,他都會有類似的想法。
爲什麼會有這種聯想?
任逸突然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這難道是什麼本能的心理暗示?
他突然想到了降臨者的世界。
它們是某種神祕的存在,遠在人類歷史之前就已經出現了,人們曾經將他們當做神蹟來供奉。人類世界一直在被它們擺佈着……
兩百年前,降臨者世界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開始撕破僞裝露出本來面目,加速了對人類世界的侵蝕。
就在最近,它們變本加厲,人類世界幾乎走到末路。
與此同時,地球的時間似乎加速了。
——這難道是某種巧合嗎?還是說,地球的時間與降臨者之間有着更爲深層的聯繫?
任逸渾身打了一個哆嗦,不敢仔細思考下去。萬一這個猜想是真的,那麼人類與降臨者之間的關係會更爲複雜,甚至——人類完全無法想象,降臨者對於地球的掌控到達了一種怎樣的地步!
任逸心中有種預感,這應該是一個天翻地覆的祕密。
東部聯盟主城中。
巡城司大樓在逐漸暗淡的夜色中亮起燈光。
盟主獨自坐在一間監控室之中,擺滿了一面牆的監控屏幕發着藍光,映在盟主凝重的臉上。他坐在這裏很久了,像一座雕塑一樣很久沒有改變姿勢。
這些屏幕上,接連傳來“信號丟失”的圖像。原本閃爍着各種顏色折線的圖像在一瞬間接連消失了,像是石沉大海。現在屏幕變成了一片代表着虛無的藍光。
盟主捏着下巴,思索了許久,表情顯示着情況並不樂觀。
這些信號一端連接着大樓深處的實驗室,另一端,連接着在外執行任務的黎州、雲州兩城巡城司。
他在試驗時植入了一種特殊監測裝置,只要這些細胞還活着,就能感受到它們的氣息。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沉寂了。
“也被解決了?陵州……居然有這麼強的實力?”盟主自言自語道。
“這不可能!除非……”
他立刻想到了一個人。當初他得到“陽燧神”的指示,啓光會千方百計得到了“那個東西”的線索,收容在某個組織之中,被一個即將死亡的人帶到了屬於東部聯盟的池口鎮。
於是,他身爲盟主,立刻暗中運作,派人前去截殺。
但那個人的身體狀況惡化程度比他想象中大,在啓光會圍剿的過程中突然變異,雙方同歸於盡。
“那個東西”沒有拿到,從此消失了蹤影。
但好在不久之後,“陽燧神”又傳來指示,它恰好被一個途徑池口鎮的年輕人撿到了,那人就生活在陵州城中。
從此,針對陵州和任逸的計劃展開。
爲此他通過大量獻祭生命能量,吸引來了“阿難陀舍沙”。陵州城毀滅了,任逸確定死亡,但“那個東西”卻不知所蹤。
他一直千方百計打聽尋找,據說它流落到了另外一位高位降臨者“黑衣君主”的信徒手中。
於是,“陽燧神”終於費盡心思將其清除,但仍然沒有找到“那東西”的痕跡。
會不會……他突然有了一個令他渾身發冷的猜想。
會不會,那個任逸根本就沒有死?“那東西”一直都在他的手中?
盟主唰地起身,凝視着屏幕。他立刻將畫面切換到整個東部聯盟各處散落着的還能收到訊號的監控設施。
黑暗中,一片雪亮的車燈正在山野間蔓延,向着主城的方向駛來。
嘶……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任逸一定在這車隊之中。除了“那個東西”,不會再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了。
“他們這是要幹什麼?跟我決一死戰麼?”盟主凝視着監控,冷笑一聲。
“來得正好,”他喃喃自語道,“反正,我也是要去追蹤你的。”
一連串的屏幕上反射着盟主的臉,他面無表情道,“既然如此,就在這裏做一個了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