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揮手示意,廖向二人便開始清場,招呼衆人退下,連玄衣男子都跟着要走,唯獨華師兄瞪着眼睛怒氣衝衝地把阿羽看着。阿羽臉上的笑容有點尷尬,語調低了八分,微笑道:“子桐要不也迴避片刻?”看華師兄不依不饒,像要拿她問罪的樣子,乾脆叫住了已經撤到院門口的兩位仙首,道:“算了算了!勸不動子桐,乾脆你倆也留下來聽聽吧!”廖向二人於是便又走回來,玄衣男子很不自覺,居然也跟了回來。
阿羽坐着,羿國君站着,顯得阿羽很不恭順,羿國君在椅子跟前踱了兩步,方誠懇道:“我想管你借樣東西。”
阿羽笑得陰陽怪氣,道:“太客氣了!你自己沒翻着麼?”
羿國君臉上有點掛不住,嘆了口氣道:“我在這兒小住,那是情難自已。”
廖星的臉“唰”地紅了。
阿羽哈哈一笑:“偷雞摸狗說得這麼清新脫俗……”
羿國君沉下臉,目有兇光。
阿羽冷笑道:“一年都住得,我一回來,你就跑了?”
羿國君敗下陣來,轉換話題道:“你就不想問問我要借啥?”
阿羽斂了笑容,兩手一攤,道:“沒有。”
羿國君撇了撇嘴角,嚴肅道:“我想借你的萬象星盤。”
阿羽心裏咯噔一下,猛地站起身來,兩人目光交匯,卻似有奔騰萬馬、兵戎刀戈,氣氛緊張,壓得周圍人都透不過氣來。
良久,阿羽的聲音如寒冰利劍,一字一頓道:“你這是衝着九州界赤殤劫,想改凡界運數嗎?”
羿國君沒有否認。
她眉頭緊皺,搖了搖頭,又道:“這麼多年你苦修道法,又怎會在乎這凡界小事。你你這是窺破天機”
羿國君雙目如電:“你果然先我看破。”
“可是……天命不可違啊!阿澤!”
阿羽氣血上涌,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炸開了,她焦慮地來回踱步,每一步踩下去,沉重得幾乎都能把地板踩個坑。羿國君面容冷峻,一直用目光注視她,她沉思良久,才下定決心。
“九州界雖未生我,但養我、佑我、庇我數百年。縱是蒼天負我,我不負九州。我不能讓九州冒崩塌之險!”
羿國君似是早料到阿羽會如此對答,冷冷一笑,手指上天,道:“蒼天?天道不公!你受的冤還少嗎?我們不論如何修煉,也永遠都是一地仙!若此事能成,咱們就是另一番天地。”
“茲事重大,十不成一,若有勝數,必顯異象,我觀九州地脈平穩,絕非大動之象!”
“天道三萬六千年一徙動,九州界六甲子一輪迴,如今天道天罡神氣輪轉到九州,又正碰上九州赤殤大劫,此乃淆恆紀四十七萬年以來從未有過之事,你敢說這就不是異象嗎?”
阿羽搖頭:“寰宇七萬八千界(仙魔冥妖凡靈沌),九州界誕界最晚,若無地氣護佑,生靈絕承不住天罡之力。”
羿國君目光炯炯,道:“你幫我!只要有你,必可萬無一失。”
阿羽:“若我不給呢!”
羿國君:“以如今之逍遙山,容不得你不給!”
阿羽大怒,頭上的玉骨簪變作一把泛着瑩寶光華的寶劍,抵上羿國君的脖頸,那護體金光一觸便碎,緊跟着鮮血涔涔而下。與此同時,阿羽的髮髻離了寶簪亦披散開來,一頭光潔柔美的青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玄衣男子愣住了,手下意識伸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羿國君大驚,但那寶劍只劃破了表皮,他倒也沒有慌張,厲聲喝斥道:“你難道要破了我和阿風的盟約?待他回來,你卻如何交待?”
此言顯然是戳到了阿羽的痛處,她壓抑着情緒,聲音仍忍不住發顫,儘量用冷靜的語音說道:“他都走了幾百年了,也沒回來,你不用拿他壓我。”
“他真的回來了。”
“人在哪裏?”
“我不知道。”
“你詐我!”
“我雖不知他人在哪裏,但我看到了他的本命花。”
阿羽拿劍的手抖了起來,聲音卻故作強硬,道:“什麼本命花?”
“你竟不知?哦,對了,阿風一向嫌棄自己的本命花長得太嬌弱了,我一直當那是玩笑,沒想到,連你都沒告訴。你自己去看看吧!棲霞峯東側山腰處有一棵開黃色花朵的小草,六年前我見時便已經開了,那就是阿風的本命草。”
阿羽胸口起伏,心臟“崩崩崩”跳得飛快,壓抑着聲音問道:“即便我看到了,又怎知那便是阿風的本命花?”
羿國君大笑道:“你這逍遙山烏泱烏泱十幾萬人,但真正有幾個神仙,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阿羽心知有理,但還是怕阿澤騙她,心慌又不能示弱,顫着嗓子厲聲道:“若果真事有印證,那我就把萬象星盤借你,但若你是騙我,那我必殺了李曦白,扣下你這一魂三魄,要你用整個麝淵谷來贖。”
“好!”羿國君答應得非常痛快。
阿羽左手打出捆仙繩將羿國君結實綁了,將寶劍交到向廉手中,囑咐他和廖長允好好看守,然後便左腳足尖微微一擡,未見用力,也未見起風,她整個人卻如同被隱形的風托起一般,騰雲而去。棲霞峯山高域廣,全部被厚厚的霧氣遮掩着,要在其間尋找那麼一株小小的草,以廖向二人的估計,不曉得的要耗費多少時日,不想阿羽僅用了一個多時辰,就踏雲而歸,左手手心裏懸停着一朵小小黃色風鈴狀花朵。阿羽解開羿國君的束縛,如言奉上一隻巴掌大小的星盤。
羿國君苦笑着接過,伸手向空中招來一隻雪白色的巨型雪雕,臨走前忍不住回頭對阿羽道:“阿風是逍遙山的神仙,轉世多半也在這附近,魯國靈襄人氣盛些,阿風也許會去那裏,你去好好找找吧!”
阿羽呆坐在椅子上,雙目始終凝望着掌心的小小花朵,羿國君嘆了口氣,乘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