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側頭趴在牀上,長髮在牀褥上逶迤散開。

    她連鞋都沒有脫,被子也沒有蓋,屋內有淡淡的酒氣,她該是,喝了酒。

    沈寒御緩步走到牀前,凝眸注視桑淺淺。

    從她醒來,他一直沒有好好看過她。

    此刻,沈寒御目光近乎癡戀地,一點點地,從她的眉眼移過,好似,要將她的模樣,刻進自己的心裏。

    明天,她就要回粵城了。

    或許今夜這一面,便是他和她的最後一面,以後,都不會再有相見之期了。

    沈寒御不是沒有和桑淺淺分別過。

    甚至曾經有兩次,他以爲她已經不在人世。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苦心呵護的珍寶,在自己面前眼睜睜碎裂,茫然,心痛之餘,生命也好像歸於幽寂的暗,萬念俱灰的冷。

    可是眼下,卻不一樣。

    她好好的就在他面前,他卻不得不放棄她,那種痛,更尖銳,更難熬。

    不得不隱忍所有情緒,不敢稍稍對她展露半點溫柔,就連此刻她睡着了,他想抱抱她,都不敢。

    他怕他下一刻就會失去理智,自私地,不顧一切地將她留在身邊,如她所願,再次和她成爲夫妻。

    可若真的那樣,那她的人生,或許從此也就戴上了無形的枷鎖,從此背上沉重的負擔。

    他眼下還算正常,可不久的以後

    真和他成了婚,她不會有正常婚姻的幸福,就連分手,都得承受世俗與良心的非議。

    一年兩年,她或許能堅持,可三年,五年呢?

    她就算心甘情願,可他,怎能忍心,看着她被禁錮在自己身邊,就那樣黯淡地過一生。

    沈寒御動作極輕地替桑淺淺脫了鞋,又拉過被子,蓋好她。

    目光再次落在桑淺淺臉蛋上,像是有一把鈍刀,慢慢地將心臟剜出個洞來,空蕩蕩的疼。

    沈寒御閉了閉眼,俯身輕輕在桑淺淺髮絲上一吻,轉頭離開。

    桑淺淺其實並沒有睡死。

    她頗有些頭重腳輕,臉頰發燙,意識昏昏沉沉,腦海裏斷續閃過的,都是和沈寒御曾經在一起的點滴。

    似夢非夢,似醒非醒。

    燈被打開時,她隱約能感到有人進了屋,卻只是不想睜眼。

    還能有誰呢,她迷糊地想,不是她哥,就是她爸。

    這裏是沈寒御的住處,也沒別人能進來。

    來人似乎走到了牀邊,卻始終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

    燈亮着,屋內長久的異樣的靜寂,終於讓桑淺淺有些不安,稍稍清醒些許。

    她能感到,那人一直在看她。

    那人替她脫鞋,溫熱的手掌握住她的腳,動作輕柔至極。

    他替她蓋被子時,桑淺淺確定自己,嗅到了熟悉的清冷的氣息。

    桑淺淺渾身的神經瞬間緊繃,心臟砰砰亂跳起來。

    手指無聲地蜷緊,她閉着眼,只是裝睡。

    桑淺淺想,沈寒御會不會對她做些什麼。

    若他,吻了她,甚至還有更過分的舉動,那他說什麼不愛她的話,是不是就不攻自破了。

    她有些期待地緊張地等待着,然而讓她再也沒想到的是,沈寒御竟然,只是親了親她的發,一觸即離。

    隨後,房間裏的燈滅了,腳步聲遠去。

    桑淺淺又氣又急,他就這麼走了?

    她赤着腳下牀,追出門外。

    沈寒御走得很快,二樓走廊裏已然不見他的身影。

    桑淺淺三步並兩步地下樓。

    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臺階上,好像踩在冰上,寒意沁人。

    桑淺淺看到沈寒御已然拉開大門,正要出去。

    她猶自帶着幾分殘存的醉意,本來動作就不是特別利索,心裏一着急,腳下打了個滑,人頓時摔了出去。

    沈寒御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時,瞳孔一震,心臟都緊縮。

    疾步奔過去時,已然來不及了,桑淺淺就這麼在他的眼前,摔落在樓梯轉角的平臺上。

    其實桑淺淺自己倒沒覺得什麼,一來因爲摔的速度太快,二來,她滑倒時,也不過只剩下四五級臺階,不算太危險。

    只是腦袋磕在大理石臺階上,很疼,她有些發暈,眼前金星直冒。

    人還有些懵懵的,桑淺淺已然被沈寒御扶起,急促的,緊繃的聲音落在她耳畔,“摔倒哪兒了?哪裏疼?”

    桑淺淺被他攬着,人靠在他懷裏,兩人的距離隔得那麼進,她能清楚地聽到他劇烈的心跳聲。

    什麼都可以騙人,可看到她出事,他本能的反應,騙不了人。

    桑淺淺眨了眨眼,脣角無聲彎起。

    她委屈巴巴地開口:“哪哪兒都疼。”

    沈寒御小心翼翼抱起她,將她放在沙發上,這纔拿出手機,打電話。

    桑淺淺看到了屏幕上,桑明朗三個字。

    所以沈寒御這是打算聯繫她哥,讓她哥來照顧她嗎?

    真的可以啊沈寒御,這樣都能狠得下心不管她。

    桑淺淺氣得心肝都疼,然而面上卻只能不動聲色。

    她直接從沈寒御手裏拿走了手機,“哥你別告訴爸我摔了。我沒事。”

    沈寒御僵了僵,她這是喝醉了,將他當做桑明朗了嗎?

    想起曾經,她發燒那次,也是糊里糊塗地將他當做了桑明朗,說了好些只會對桑明朗纔會說的話。

    沈寒御反倒安了心,沒有告訴她認錯了人,低聲問:“真沒事?”

    桑淺淺搖頭,“哥,我剛纔夢見寒御來了,我想追他,可是沒追到。”

    沈寒御默了片刻,“他不可能來。”

    桑淺淺想笑,然而卻還不得不裝出很是低落的模樣,“我知道他不會來,他都說了,他一點都不愛我。”

    沈寒御一時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

    “夜裏涼,我送你回房去。”

    他到底還是轉了話題,抱起她,往樓上走。

    懷中的人乖巧地蜷在他的懷裏,臉蛋貼着他的胸膛。

    “哥哥,寒御要跟我分手,我真的好難過。”

    沈寒御聽到她吸了吸鼻子,要哭出來的語氣:“你說,要是寒御知道我這麼難過,會不會心疼我,就不跟我分手啦。”

    沈寒御腳步猛地頓住,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他不會。”

    桑淺淺氣得想咬他一口。

    她點頭,“嗯,那我以後也不要喜歡他了。等我回粵城,我就嫁給別人,再也不要見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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