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開門聲,病牀上的人緩緩擡起頭來,無神的眼睛轉動着,緩慢地看了一眼沈寒御,竟是沒有半點驚訝。

    沈寒御的目光落在對方臉上,“看來崔先生,病得不輕。”

    崔烈喘了口氣,聲音很是嘶啞:“你來做什麼?”

    沈寒御淡淡道,“來看看崔先生。”

    “我現在的身份,怕是不值得勞動沈總大駕。”

    崔烈混濁的眼裏卻閃過一抹冷光,“阮家早就沒了,我也已是將死之人,沈總明人面前何必說暗話?”

    沈寒御笑了笑沒回應,看了眼站在身側的簡崢,簡崢會意,立刻將數張照片遞到崔烈跟前。

    照片上,是當初桑淺淺被阮承囚禁在小院時,謝時安前去探望她的情景。

    像素不是特別清楚,很明顯,是從監控畫面裏截取的。

    沈寒御道:“這些照片,崔先生想必認識?”

    崔烈當然認識,微微有些訝然,“沈總從何處得來?”

    “一個多月前,這些照片被人輾轉寄到甄家。”

    沈寒御淡聲道,“照片背後的人意欲何爲我不清楚,但這監控如何流露出去的,想必,只有崔先生知道。”

    崔烈雖在獄中,但因着他身份特殊,也因着沈寒御當初中毒昏迷一事與阮家有關,警方有意通過他進一步挖掘阮家的隱祕,是以哪怕在阮承死後,也並未禁止崔烈的探視權。

    相反,對來探視的每一個人,警方都曾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追蹤。

    阮家雖然樹倒猢猻散,但其中也不乏對阮家頗具忠心的下屬,那些人在阮承死後,便將崔烈視作了主心骨,沒少來探望崔烈。

    前來探望的人中,有些被警方查到案底入獄,得到了法律的制裁,但也有些,並沒有明顯的違法證據,至今仍是自由身。

    直到崔烈一個多月前突然生了重病,轉到這家醫院來救治,警方爲了他的身體考慮,這才限制了他的探視權,只允許直系家屬前來探望,除了崔烈的親弟弟崔克,便連謝時安也不得與他會面。

    沈寒御能見崔烈一面,背後自然也費了不少周折。

    “沈總這話就說岔了。桑小姐住在小院時,的確是我安排人負責監控。可阮家出事時,我早已在監獄服刑,監控被誰拿去,又是誰截取了監控畫面寄出去,我委實不知,沈總問錯人了。”

    崔烈說了這些話,似乎有些氣力不濟,有些艱難地動了動身體,病牀發出吱嘎的聲音。

    他深深吸了口氣,這才繼續道:“這件事,應該就是個誤會。阮家因爲沈總覆滅,很多人因此沒了工作和收入來源,沒準是那名下屬因了阮家,這才記恨沈總,寄了那些照片”

    “崔烈,你說話前最好三思。我們已經查到寄送照片的人,那人是你曾經的下屬,只不過在我們找到他時,他已經死了。”

    一旁始終沒說話的簡崢,冷冷開口:“沈總特意來見你,你最好能識時務,將這場謀劃和你們背後的企圖和盤托出,否則,後果不是你能控制的。”

    崔烈仍試圖辯解:“就算那人是我的下屬,可我人在獄中,他的行爲並非我能控制”

    “我的時間很有限,耐心也很有限。”

    沈寒御直接打斷了崔烈的話,“崔先生,你該很清楚,若只是誤會,我不會來找你。”

    崔烈嘶聲道,“可是這件事,我真不知道,你就是問我,我也提供不了什麼的信息。”

    “所以我才親自來見你一面。”

    沈寒御的語調極是淡漠,卻有一陣說不出的巨大壓迫感,“我們曾打過交道,你該知道我的行事手段,更該清楚,桑淺淺是我的底線。”

    他緩緩地一字字道:“我不管背後之人是何目的,但拿着我妻子的照片興風作浪,沈某絕不會容忍姑息。”

    崔烈猛地擡起眼皮,盯着沈寒御:“你想怎樣?”

    沈寒御淡笑了聲:“照片這事,多少和謝時安有關,他難辭其咎。另外,想必你已知道,阮家三小姐已經回國,阮家二小姐還活着?”

    崔烈的瞳孔微不可見地縮了縮,“安少爺和阮家兩位小姐與此事無關,沈總,你該很清楚,他們是無辜的。”

    “我的妻子,她同樣是無辜的。”

    沈寒御無意再逗留,語調輕描淡寫,“我會再讓人來找你,屆時,便是我給你的最後期限了。”

    波瀾不驚的一句話,讓崔烈本就沒有血色的臉,驟然煞白幾分。

    崔烈當然清楚沈寒御的城府與手段。

    猶記得當初在明城,第一次見到沈寒御,他甚至根本沒將對方視作對手。

    哪怕後來沈寒御來了京城,與阮家正面對上,他和阮承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可本以爲是穩操勝券的一場交鋒,最終卻一敗塗地,短短不到一年,他入獄,阮承死亡,阮家分崩離析,徹底沒落。

    這一切,都是沈寒御的手筆,而他卻能安然脫身而出,不用付半點責任!

    他死死盯着沈寒御轉身離開的身影,被銬在病牀欄杆上的手一把抓住了欄杆,手背青筋暴起,呼吸也變得急促。

    “沈寒御,你不要亂來!!”

    就在沈寒御即將走到病房門時,崔烈終於開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你相信我,此事我真不知情,真的沒法告訴你什麼!”

    “那就太遺憾了,崔先生。”

    輕飄飄的一句話落下時,沈寒御已然踏出了病房門。

    崔烈死死抓住了欄杆,劇烈地喘息起來,胸腔發出可怕的拉風箱般的聲音,說不出是憤怒還是懼怕!

    良久,他拔掉手上的輸液管,從枕頭邊摸出一副老花鏡戴好,掙扎着下牀,去了衛生間,隨後將門鎖死。

    他取下老花鏡,不知按了什麼,這眼鏡裏竟傳出一道變了語調的聲音來:

    “還沒到行動時間,崔烈,你不該冒險給我打電話。”

    崔烈的聲音壓得極低,“爲何要讓人將那些監控截了照片送到甄家?沈寒御對桑淺淺看得極重,你這樣刺激他,就不怕惹出麻煩?”

    “那些照片,不過是送給沈寒御和桑淺淺的小禮物。”

    那道變了形的聲音桀桀笑起來:“送禮物的人已經死了,沈寒御他查不出什麼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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