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校園內。

    幽幽燭光下,佐佐木正奮力地掏着毛絨玩偶肚子上的棉花,“奇了怪了,這娃娃怎麼這麼難拆??我平時看我小妹玩玩具,隨隨便便就能搞得四分五裂啊?”

    她放鬆語氣,儘量保持平靜。

    井口坐在她對面,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縮成一團,在椅子上抱着手臂,燭火搖曳,影子如鬼魅般在牆壁上搖晃起來,男生強作鎮定嚥了口口水,“佐佐木啊。”

    “嗯?”女生專注地掏空玩偶的軀幹,正在把早已準備好的大米填充進去。

    “我就是說……”井口小聲道,“我記得這個通靈遊戲不需要蠟燭吧?”

    他說着,已經把手機放到桌面上,就差佐佐木一聲指令,他即刻打開閃光燈,還世界一片光明。

    “要的就是這個氛圍!!”佐佐木震聲。

    剪下兩個人的指甲,拔下頭髮,一起放進玩偶的肚子裏,用紅線縫好切口,再給玩偶想一個名字。

    佐佐木很快完成前幾項步驟,舉着自己縫得歪歪扭扭的小熊布偶,幾粒米隨着她的動作簌簌落到桌面,“叫什麼名字好呢?”

    井口全程打醬油,有點不好意思,但起名這件事,他自覺還是很擅長的,男生自己家裏的貓貓狗狗小鳥小魚全都是他起的名字:

    “叫俊雄吧。”

    “嗯,那就俊雄吧。”佐佐木點頭。

    兩人對此都非常滿意,佐佐木抱着娃娃,井口舉着蠟燭,他們走到女廁所,在有鏡子的那個洗手池前停住。

    “接下來就是把娃娃浸到水中,對着他說三次【這一局俊雄當鬼】,然後含着鹽水,和他玩躲貓貓……”

    佐佐木打開水龍頭,激烈的水流聲瞬間衝破寂靜,恐怖的氛圍稍微淡去一些。

    “千萬要記得,躲起來的時候不能發出任何聲響,也不能挪動位置,更不能把鹽水吐出來。兩個小時之後可以出來找玩偶,用鹽水吐他,再說三次【我贏了】,才能結束遊戲,知道了嗎?”

    “嗯。”井口二話不說,一口鹽水吞進嘴。

    佐佐木清清嗓子,輕聲念道:

    “【這一局是俊雄當鬼】。”

    “【這一局是俊雄當鬼】。”

    “【這一局是俊雄當鬼】。”

    “呼——”

    蠟燭,滅了。

    ……

    伏黑惠還沒翻過圍欄,就已經感受到學校裏強烈的詛咒氣息。

    距離他和虎杖悠仁察覺到不對勁才過了僅僅五分鐘,兩個人抄小路趕到,卻仍是來晚了一步。

    明明是來回收咒物,卻搞成了這種局面。

    堅決讓虎杖悠仁留在校門外,輕巧躍上臺階,黑髮男生的身姿如一陣風,他轉過拐角,握掌結影,“玉犬。”

    雪白如狼的犬類從陰影中脫生,輕而易舉撕裂了走廊中攔路的雜兵。

    沒有咒物鎮壓後,潛伏在學校中的咒靈紛紛現身。

    醫院、學校,因爲人流密集且情緒易累積,很容易誕生詛咒,加之各種靈異傳說,都市怪談,總把這兩個地點作爲主戰場,人們不自覺產生恐懼心理。

    恐懼催生詛咒,詛咒的存在加劇怪談傳播,導致人們更加畏懼,一套完美的正相關循環流程達成了。

    “你們,在,哪裏呀?”

    “在,哪裏,哪裏呀?”

    四樓的聲音順着樓梯悠悠盪盪飄下來,伏黑惠悄無聲息地讓玉犬咬碎身後襲來的醜陋咒靈,貼住牆邊,踮腳上了樓梯。

    教學樓的走廊不寬,四個男生並排走就能填滿,由於年代久遠,這棟建築經歷過好幾次的翻新整修,透過剝落的雪白牆皮,隱隱能看到斑駁的髒污痕跡。

    四層沒有班級,基本上是音樂教室,美術教室以及一些社團活動室。掛在門口的牌子千奇百怪,有用毛氈戳出來的手工藝社團,有毛筆書寫的書法社團……走廊盡頭的最小最不起眼的那個,就是虎杖悠仁所在的靈研社。

    靈研社的隔壁恰好就是這一層的廁所。

    一坨巨大、毛絨、蠕動的生物正緩慢前行着,它的肚子裏伸出無數黑色的觸手,在路過房門前時,以和它行動力完全相反的速度驟然突刺,硬生生將房門刺穿掰裂,向屋裏探進腦袋。

    似乎是沒找到想要的東西,它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胡亂揮舞着觸手,把手裏的玩具——房門隨手往身後一扔。

    “啪啦——”結實的房門被砸的稀扒爛。

    “你們在哪兒?”

    然後繼續重複上面的步驟。

    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伏黑惠蹲在牆角隱住身形,玉犬貼在他身側,溼漉漉的鼻子頂了頂伏黑的臉頰。

    男生回手摸摸狗狗的頭頂,轉過頭。

    “怎麼了?”他用眼神詢問。

    玉犬擡起爪子,指尖朝前,拍了拍地——那個方向是一間美術教室,此刻房門緊閉,沒有一絲動靜。

    但伏黑卻看見在教室門口的地板上,有一截小小的紅線。

    ——裏面有人!

    伏黑惠立馬警覺起來。

    如同推土機一般的咒靈還在一間間房子搜尋,它的速度很慢,可早在伏黑惠到來之前它就排查過大半教室,現在正朝着樓梯口旁邊的最後兩間房子走來。

    伏黑惠矮下身子,蹬地蓄力。

    他拍了拍玉犬的背,“去吧,玉犬。”

    下一秒,狗狗如一道白色的閃電直直刺向一層樓高的咒靈,與此同時,伏黑惠子彈般穿過走廊,一腳踹開緊閉的房門。

    滿是雕像的房間中,角落裏一個蓋着白布的人型雕像正嘴含鹽水,眼含熱淚,戰戰兢兢抖得如篩糠。

    “喂!”伏黑跑上前,可還沒等他掀開白布,裏面的人“嘎”地一聲把鹽水嚥進肚,兩眼一翻,昏過去了。

    伏黑惠看着面前裹着白布如同小媳婦一般蜷縮起來的一米八壯漢:

    “……”

    男生抿住嘴,認命地扛起嬌弱的被救者,朝樓下轉移。

    ————————

    虎杖悠仁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

    從他翻牆進到學校那一刻就瘋了。

    可內心中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去做你能做的事,幫助你力所能及的人。”

    爺爺離世前的囑託彷彿還在耳邊,就像平日裏在病牀上那樣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

    虎杖悠仁的前半生稱得上一帆風順,除了不太美滿的親緣,沒什麼值得遺憾的地方。

    他隱約間能夠察覺到自己與其他人的不同,可那些能力,除了體育課上成績好一點,校運動會里能替班級爭光,實在是沒什麼用得上的地方。

    可,今天的他,至少能用這點微不足道的能力,幫助學姐和學長!

    他飛身從窗戶躍進,一腳踹開襲擊佐佐木的醜陋咒靈。

    佐佐木忍着淚花,她不敢跑也不敢動,害怕響聲會引來更可怕的怪物,在看到虎杖悠仁的那一刻,心裏冒出一絲詭異安心感的同時,也不由得擔憂起來。

    自己今晚魯莽無知的行爲不能再禍害更多的人了。

    她剛想擺擺手讓虎杖悠仁趕緊離開,突然間,小腿猛地一抽,一道巨大的力量將她往後拽去。

    下一秒,是虎杖像踢足球一樣,一腳把這隻半人高的球狀咒靈踹飛的場景。

    佐佐木終於忍不住了。

    “學姐你沒事吧……”

    “噗——嗚嗚嗚嗚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虎杖。”

    虎杖看了眼胸口的水漬,不在意地把外套脫了,“沒事的學姐,你先去學校外面,井口學長呢?”

    “他應該還在四樓,那個傢伙……”

    虎杖擡腳向四樓走去,正要跨上臺階時,他想起那件事:“學姐,你知道我撿到的那個木盒裏的東西被人換過嗎?”

    “呃……嗯。”佐佐木猶豫了半秒,“之前你打算直接把木盒交給我的那天下午,有個學弟找到我,說慕名平井的推理能力很久了,想和他玩個小遊戲,希望配合一下。”

    虎杖:“啊?學弟?”

    所以你的關注點是這個嗎?

    要不是現在四周陰森恐怖鬼影幢幢,佐佐木真的想拎着虎杖悠仁的領子大聲吐槽。

    “那裏面原來的東西現在在哪兒?”虎杖追問。

    “當然在那個男生那裏。”佐佐木下意識回答,緊接着,女生慢慢揪住自己的袖口,擰住眉頭,“奇怪,那個男生,是誰來着?”

    ——————

    平井可以確定一件事情。

    雖然被人帶着瞬移,方便快捷又省時,但他這輩子絕對不會再嘗試第三次。

    四肢朝地,安詳耷拉在半空的平井朝着五條悟的□□發誓,“再有下一次我就這輩子都不喫零食……嗯,這個稍微有點狠了,這一年?這個月?算了算了,還是一天內絕對不喫好了。”

    “這位乘客,到站了。”五條悟看他一臉自己跟自己辯論的模樣,忍不住就想逗一逗,“這麼喜歡零食,我看不如我以後免費爲你提供所有你想喫的零食——而你,來我們這裏當輔助監督吧!”

    “纔不要!”平井在空氣中揮拳,“我可是要考早稻田大學的人。”

    “你的同學,好像不在醫院啊?”五條悟把平井放下,兩個人在醫院轉了一圈,也沒看到粉毛男孩。

    平井看了看撤掉名牌,空蕩蕩的病房,又去登記處看了一眼。

    晚上的資料還沒有整理,一份新的死亡證明就放在所有文件的最上層。

    平井瞳孔驟然放大,他一把拽住五條悟的袖子,“去學校,那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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