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握拳捶地，似要將心中憤懣全部發泄出來一般，說至激動處，眸中甚至迸出一抹濃濃的苦澀和不甘來。
“做警察，外表看着光鮮，但箇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當你眼睜睜看着自己一次次晉升無望的時候，當家人嫌你沒出息而刻意疏遠離棄你的時候，當你埋頭苦幹這麼多年，家裏還是一貧如洗的時候……那一刻，什麼責任，什麼信仰，全他媽是狗屁！”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正因爲是實打實的心裏話，所以那幾名隊員才如同感同身受般默默低下了頭，表情甚至有一瞬間的掙扎和動搖。
陳迴蹙眉看着他們，慢慢直起了身，居高臨下地凝視着楊明。
“如果你覺得是身份的束縛帶給你諸多不幸，那你儘可脫掉這身警服，盡情去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一邊享受着它爲你帶來的便利，一邊又憎恨它讓你遭遇了不公，楊明，人不能什麼都要，更不能拿身份當藉口，因爲你不配，更對不起那些曾經用鮮血成就了它一身榮耀的弟兄們！”
楊明渾身一震，如同被人當頭棒喝一般睜大眼睛擡頭望向陳迴，嘴巴撇了一下，看起來有些委屈，可出口的語氣卻充滿絕望。
“會怎麼處理我啊？無期？還是死刑？”
陳迴面無表情道：“我不是這兒的警察，所以你的事情不歸我管。”
楊明滿心苦澀地笑道：“陳迴，我知道你心裏已經瞧不上我了，說實話，打從我背棄信仰的那一刻，我也看不起自己了，可是我沒辦法，你根本就不瞭解我的處境……”
他所說的處境，也無非是他剛剛那番話罷了，晉升無望，母厭妻嫌，但這些只是外在因素，真正的根源還是他沒有守住自己的底線和初心。
沒人不會在巨大的利益誘惑下動搖，但在這樣的誘惑下該怎麼選，往往就是那一瞬間遵從本心的抉擇，所以他日審判降臨，誰都沒資格抱怨後悔。
天邊連連露出了魚肚白，折騰一夜的混亂終於平息，靠陸忘川的幫助，整個黑水山徹底被警方控制。
只是全村參與犯罪的人員太多，加上有好些人都是在愚昧無知的情況下被齊山父子引上犯罪之路的，所以這種情況不能全部抓起來一概而論，需先經過詳細的審訊之後再酌情處理。
另外考慮到社會輿論和當地的形象，經幾位領導連夜討論之後，他們一致決定對外封鎖黑水山一事，盡最大可能將影響降到最低，所以黑水山那些村民並沒有被帶出來，而是留在山裏就地審問，只有齊山和齊小虎等十幾名數案在身人員被抓到了警察局。
至於那些受害女孩兒，對這些人的安置同樣是個不小的難題，因爲黑水山早十年前就開始買妻了，最早的一批受害人在日積月累的折磨中已經被山裏人馴化，孩子都八九歲了，她們早就沒了離開的意願。
對這一點，辦案的警察雖然也同情，但還是選擇遵從了她們的決定。
只是對於後者的處理，新的問題也隨之產生了，因爲花了錢的愚昧村民並不想讓她們離開，諸如齊老三和周韻婷，就是一個最明顯的例子。
“她是我拜了堂的媳婦兒，還給我生了娃，誰都不能把她帶走！”
陳迴用工具將周韻婷腰上的鎖鏈剪斷的那一刻，正在隔壁房間接受審訊的齊老三突然掙脫警察的壓制衝了進來。
周韻婷嚇得直往陳迴身後躲，兩隻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敢放。
“陳警官，我不要留在這兒，救救我，你們快抓了他，他把我害得這麼慘，你們千萬不能放過他呀！”
她的反應很過激，哪怕已經到了這種情況下，看向齊老三的眼神中還是充滿了恐懼，可見在黑水山的這段日子裏，她都經歷過什麼。
拋開齊老三跟着齊山他們做的那些事不談，其實在陳迴的印象中，齊老三是一個極爲憨厚老實的人，很難讓人想象到他也有陰狠毒辣的一面。
當然，這也極有可能是他的僞裝，只是他對周韻婷造成的傷害，這輩子都不可能抹去了。
陳迴心中默嘆一氣，伸手拍拍周韻婷的肩，剛要出聲安撫，也不知這舉動怎的就刺激到了齊老三。
“你給我放開她，她是我老婆，誰都不準碰她！”
他邊吼邊衝上來，作勢要掐住陳迴的脖子。
所幸陳迴反應快，當場撲身將其拿下。
饒是如此，齊老三還是咬緊了牙關奮力掙扎。
“你這個臭警察，立馬放開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陳迴見他不停反抗，眉頭一皺，直接上銬。
“齊老三，違背受害人意願，強迫與她人發生關係，你已經犯法了知不知道！周韻婷從始至終都不屬於這裏，你再給我胡攪蠻纏，信不信我現在就給你抓拘留所去！”
齊老三咬牙切齒地喊道：“不管你怎麼對我，總之她就是不能走了，她要是走了，你讓我兒子怎麼辦，她是我兒子的親孃！”
“我不是！”
處於應激狀態的周韻婷突然發狂，張牙舞爪地衝過來對着齊老三拳打腳踢。
“那孩子是你強迫我生下來的，我根本就不想要他，我告訴你，等你被警察帶走後，我會立馬把他扔到後山上喂狼，因爲我一看到他就會噁心，我真的恨透了這裏的一切！”
齊老三聽見這話，一瞬間也氣紅了眼，瞪着周韻婷狠狠威脅道：“你要是敢傷害我兒子，我做會都不會放過你！”
陳迴見他到這時候仍沒有一絲一毫的悔改之心，也懶得再同他講道理，直接把人拽起來帶了出去。
只是諸如齊老三這般反應的村民還有很多，縱使警方已經將他們所犯下的罪條條狀狀擺在了眼前，他們仍舊瘋了似的要那些女孩留下來，沒辦法，市政部門只能臨時抽調更多警力趕來黑水山維持秩序。
爲防發生其他意外，他們更是在第一時間將意願離開的女孩兒送出了大山。
茫茫山林下，晨曦的微光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