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狼狽的跌坐在雕像下的蒲團上,凝神靜氣。
而這時,那團原本在他手心的黑氣緩緩飄出他的體外,凝聚成一個人的虛影。
符天睜開眼睛瞥了他一眼,嘴裏淡淡道:“燭衍從九華煉獄中回來了,我以爲你已經灰飛煙滅了。”
那虛影便是本應該消散的雷牧,只聽他呵的一聲笑,道:“我怎麼可能那麼容易灰飛煙滅?你們也太小看我了。”
符天冷笑一聲,“你就算沒有灰飛煙滅,如今這樣子,也只能躲在暗處,偷偷摸摸的做一縷不甘散去的遊魂。”
大概是他的話刺激到虛影的痛外,他的面目變得猙獰起來,“不,只要九華煉獄足夠強大,我就還能再回來。”
“呵。”符天不屑的笑了一聲。
“你得幫我。”雷牧猙獰的臉上,勾起一抹笑意。
符天只覺得可笑,聲音中也帶上了嘲諷的意味,“呵呵,我幫你?你將我害得這麼慘,我還得幫你?”
雷牧的虛影猶自坐了下來,翹着腿,一副散漫的樣子,“這話說得,我何時害過你?你能成爲仙盟之主,不得多虧了我幫你嗎?”
符天面色一僵,氣道:“可當年也是你引誘我墮落,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面對今日這騎虎難下的局面。”
雷牧像是聽到一個好笑的笑話,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你這人,修練多年還是如此迂腐。”
符天氣得板着一張臉。
“你可知,何爲生死?”
符天不理他,他也不生氣,自顧的說道:“在我看來,被人記住便是生,被人遺忘便是死。”
他瞥了一眼符天,“我有時候還挺羨慕你,今日的你,就算真的灰飛煙滅了,後人也會永遠記得在某個紀元,曾有一位了不起的仙族領袖,他帶領衆仙族打敗了神族,將仙族的地位提升到頂峯。你會成爲後人的驕傲,會成爲他們奮鬥的目標。如此,雖死,猶生。”
符天閉上了眼睛,並不去看他。
因爲他這張臉比當初更加猙獰。
神的相貌是面由心生,雷牧已經變得猙獰可怖,如今的他只會比當初更加瘋狂。
不過他不看,雷牧卻偏要他看。
他飄到符天跟前蹲着,指着他的臉說:“你再看看我,我爲他們鎮住九華煉獄,在那骯髒的地方掙扎。可他們呢?他們卻在世界享受着世人崇拜的目光。大家都是神,憑什麼要有這麼大的區別?若不是這一遭,有多少人知道這世間還有一個雷神?這換作是誰,能不恨。”
符天感覺他若是有口水,估計都噴到自己臉上了。
他忍無可忍的睜開了眼睛,就看到了雷牧那張離着自己極近,放大的臉。
“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讓我幫你?”
符天冷笑道:“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沒找你算賬已經仁至義盡了,幫你不可能。”
“嘖嘖,這話說得。”雷牧後退一步,看向符天的目光充滿了鄙夷,“不知道的還真以爲是我拉你墮落的呢。”
“你這記性不太好啊,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雷牧帶着一抹壞笑。
符天冷硬着臉,“哼,不需要。”
雷牧可不聽他的,自顧的說了起來,“猜猜看,爲什麼那麼多人,我偏偏選擇了你?”
“我說了不需要。”符天氣道。
雷牧笑道:“你不需要我偏要說,我選擇你,是因爲你怨念最深,比他們所有人都更容易墮落。左右得挑一個幫我成事的人,我自當要挑一個容易些的嘛,對吧?”
“你閉嘴。”符天握緊了拳頭,隱忍着怒意。
“哈哈哈,我嘴都沒有了,我還閉什麼嘴?”
“……”
“哎呀,我再幫你回憶回憶,你是怎麼墮落的?”
看到符天氣得身上黑氣漸漸多起來,他變得很高興,很是興奮。
“哦,我想起來了,那年你師父的一個老友壽元耗盡,灰飛煙滅,你跟着你師父去送了他最後一程。你以爲你師父會很難過,想跟着去安慰她,結果呢,她習以爲常,面無表情的見證了那位老友的消散,反倒是你難過得寢食難安。”
“你呀,並非因爲那人灰飛煙滅而難過,而是想到你也終會有這一天,你師父面對你的消散時,也會無半分表情,然後……將你遺忘得乾乾淨淨。”
“所以你不甘心,你怨恨,怨恨爲什麼生而爲人,而不是不死不滅的神。從人修練到仙皇,不管付出多少努力,終究會消散於世間。”
他又蹲了下來,直視着符天道:“在你心中,或許消散與世間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在意的人所遺忘。”
他看着符天身上越來越濃厚的黑氣,聲音緩慢,“惡念在你身體裏滋生,怨氣飄到了九華煉獄,我才聞着這味兒找到你的呀。你說,你還能怪我嗎?”
符天咬牙切齒,“閉嘴。”
雷牧表情越發認真,“符天,我們上一次合作得不是很愉快嗎?只有我可以幫你,只有我才能改變這個世界的規則,你好好考慮一下。”
……
寧薇月回到了礦區,不時的給那些新飛昇的礦工們上上課,上完了課會將神識外放,去偷聽他們聊天,看看上完課後的作用。
閒着沒事就修練,日子過得平靜也充實。
大家看坐鎮礦場的上仙脾氣好,說話溫柔,漸漸從初來乍到時的不安中走出來。
這日上完課,神識外放時,就聽到幾個礦工的閒聊。
“我看上仙人挺好的,爲什麼那些工頭那麼兇?”
“不都這樣嘛,越是不咋地的人,越是喜歡拿着雞毛當令箭。”
“話是這麼說,可咱們還是被迫抓來挖礦。”
“嘖,你這話說得,被迫抓來挖礦是挺憋屈,可我覺得,上頭這麼安排,不一定是壞事,或許是爲了我們好。”
“爲了我們好?”
“當然,你想想咱初來乍到時,仙氣不能用,新轉換的身體虛弱得猶如初生嬰兒,這樣的身體要怎麼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