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雨後蝴蝶 >第33章 【晉江獨發】
    見到邱遇楓那次也還算不上時隔太久,顧星洛還記得那一天。

    當然也還記得那天的對話。

    顧星洛倒了杯水,低着頭喝水。

    她想起什麼,卻還覺得那裏不是很確定。

    “怎麼了?”郝佳米也察覺了顧星洛像是在想事情。

    “就是想起來你很愛發朋友圈。”

    “然後呢?”郝佳米不知道她要說什麼。

    “大一那年,我不知道爲什麼痛經厲害,你放假坐車來看我,我記得你發了朋友圈,給我送了學校外面賣的紅糖水。”顧星洛覺得自己說這話的語氣很淡。

    “對呀,我就給你送了那一次。”

    “可是後來在我大學的每個月,我都會收到那家店的紅糖薑茶,加了銀耳的,”顧星洛沉默了一會說,“可是我的生理期從來都不準,宿管阿姨每個月都給我送上來,說是我的朋友送的,後來我告訴阿姨我生理期不準,沒過了幾天,阿姨給我送了一些中藥,說調理身體,藥袋子上寫的是燕京同仁堂,阿姨給我送上來的時候,每次裏面都有阿爾卑斯。”

    郝佳米一愣,“我靠?”

    顧星洛喝了口水,聲音也顯得很靜默,“我那個時候從不敢覺得是江言琛,因爲阿姨告訴我說她老家是燕京的,女兒也在這邊讀大學,她回了家一趟。阿姨說阿爾卑斯隨便哪裏都能買到。所以如果我那麼以爲,好像顯得每一件事我都很自作多情很矯情。”

    “那你覺得,”郝佳米正了正色說,“那你呢,你怎麼想的?現在你倆這住對門,低頭不見擡頭見,而且江言琛的態度,是個人就能看出來了……”

    “我其實之前,沒想怎麼辦。”顧星洛垂着睫毛,聲音很輕,“你也知道,我一直這樣子。”

    “啥樣,這不挺好的嗎?”

    “不管是對朋友還是對誰,都回避型依戀,因爲害怕失去,所以從來不想挽留、甚至會逃避,會故意關上門趕走對方,卻又在心裏希望對方知道我其實很喜歡他,”顧星洛說,“就是……太擰巴了,跟我相處都會很累。”

    郝佳米知道顧星洛一直不愛說話。

    加上她這個長相,其實很能給人一種“端着”“清高”“看不起誰呢”的錯覺。

    其實根本就不是。

    大家有時候罵她幾句,發現她根本不會迴應——頂天就是抱着自己的東西躲遠一點,也不爭執,也不鬧,好像也不太會保護自己。

    所以也很容易被人欺負。

    “但星星,喜歡你的人,你什麼樣子對方都會喜歡你,以前咱們班女生,說我是你的舔狗,單方面纏着你跟你做朋友,”郝佳米想了想,坦誠的跟她說,“但我從沒這麼覺得。”

    “……”

    “因爲她們都不知道顧星洛有多好,”郝佳米提起了一段往事,“你來青昭之前,我在班裏沒有好朋友,我對很多人都很好,她們給我起外號叫丫鬟。”

    郝佳米以前從來沒跟她說過這些。

    顧星洛聽着挺心疼的。

    “但是你不一樣,你那個時候是真的把我當成了好朋友,我對你的示好,你都給過我回應,雖然那個時候你從沒說過郝佳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覺得你就是把我當成了你最好的朋友,”郝佳米說,“以前學校裏那些小組配對互動從來沒有人選我的,我只能去跟男生一組……但你來了,你每一次都選我。”

    “……”

    “好啦,不跟你說這些,我就是覺得星星你真的很好。”

    “我大學的時候沒朋友,因爲你知道嗎,”顧星洛笑了笑,繼續說,“我大學開學的時候,四人間宿舍,我舍友有父母來幫着收拾行李,然後那個阿姨來問怎麼沒有爸爸媽媽幫忙呢,我說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郝佳米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然後我出去買水,忘記帶鑰匙回來拿的時候,聽見那個阿姨告訴她女兒,說,你舍友看起來長得就像不正經的女孩,沒父母管教肯定人不行,離她遠一點。”

    “草,好他媽有病啊。”郝佳米氣憤的不行。

    “後來我畫畫賺了錢,去紋了這隻蝴蝶,去第一次看了一次鋼琴演出,因爲以前我媽經常帶我去聽鋼琴演奏會,門票其實才60塊,”顧星洛回想起來,其實沒什麼多大的反應和波瀾,就是想起媽媽鼻酸,“所以他們都說我在校外被人包/養的,男生那邊也傳說我在酒吧跳舞釣凱子。”

    “……”

    “以前我爸媽離婚前,我爸就罵我說我是掃把星,罵的很難聽,說我不是他的孩子,有一次我媽去外地培訓,讓我爸把我送到青昭,”顧星洛其實一直都記得,“然後路上他跟我媽打電話吵起來了,我嚇哭了,他就停下車,把我扔在高速公路上說我就是麻煩精,說要不是沒解決我的事情,他早就跟我媽離婚了,說就能拿回多少錢了。”

    “……”

    “然後我把媽媽留給我的錢給他,以爲是因爲錢所以纔不要我,我追着車說爸爸別走,他還是走了,”顧星洛其實從來都不會提這些不快樂的事情,“後來我媽媽生病的時候,找舅舅借過錢,舅舅說,可以給十萬,但要媽媽把我們家的房子給他,再後來媽媽去世,沒有人肯要我,大姨說要給她家錢。甚至是外婆去世後,大姨也告訴我,說我是個掃把星,說養條狗狗都會對她搖尾巴,問養我能給她什麼。”

    “這他媽的……”郝佳米語塞了,根本不知道顧星洛以前經歷過什麼。

    “所以我一直覺得,有人願意收留我,因爲要有利可圖,但我什麼都沒有,我就理所應當的被人一直歧視,覺得微博上有人喜歡我的畫,也不過是因爲我能短暫的給他們帶來快樂,他們也沒什麼理由去喜歡我,我也不是一個多好的人:沒那麼好的學歷,人也像個木頭……我當時在微博上被罵的很厲害,也是因爲別人造謠,但我不想解釋什麼,因爲我很害怕看到那麼多罵我的言論。我會本能的想逃跑。”

    “這都是一羣傻/逼,”郝佳米鄭重地說,“你還有我們幾個朋友,你還有江言琛呢。哦對,江言琛,江言琛呢?”

    “我不想讓他看到那個遍體鱗傷的我。”

    顧星洛說的很直白。

    也沒有委婉或者逃避。

    她說,“覺得,喜歡我這樣的人,實在是太累了。他從來都是所有人眼裏最耀眼的存在,不該蹲在地上,在泥巴里去找一片片破碎的我,愛我之前,還要一片片拼湊起來,你知道。他明明可以擁有更好的……而不是我這個,只會逃避的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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