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進堡子,隊伍便引起了轟動,先是那二十位婦孺,再就是血淋淋的胭脂兔。
十顆腦瓜子不停流血,把胭脂兔浸了個通透,再被陽光那麼一烤,味道就別提多難聞了。
堡子裏的民政官員帶着婦孺們走了,柴天諾幾人樂呵呵的去軍功官那裏錄功。
“你們四個平分倆頭?”
“嗯吶,要大子兒不要銀子,那玩意花起來不方便。”
四人喜笑顏開,一個月軍餉五百錢,今兒出去這一遭,輕輕鬆鬆抵了一月的收入,不錯,相當不錯!
“銀子本來就少,你們想也沒得給!”
軍功官在他們的名錄薄上記了一筆,普通卒子和低級軍官沒有軍功錄事牌,所有功勞統一記錄在一個大冊子上。
“某的還是換成銀子吧,不然太多,路上的軍功還沒兌吶。”
柴天諾遞過純黑色的軍功錄事牌,喜滋滋的說。
院子里正有幾個卒子在呲牙咧嘴的解人頭,軍功官看着點了點頭,果然不少,土木堡又來了個摘人腦瓜的好手,不錯,相當不錯。
“你這牌子手感甚好,從哪弄的?”
接過牌子,軍功官好奇的翻看了幾遍,材質似乎是鐵的,可一點鏽跡都沒有,比邊軍的赤銅牌子看着都好。
“禁軍丙二營給的。”
“難怪,皇上親衛用的東西,就是比我們這些邊軍的好。”
軍功官點點頭,讀起了牌子上的記錄:
“武秀才柴天諾,直隸一戰殺匪五十餘,定功甲上?!”
說到後邊軍功官的調都變了,人也噌的站了起來。
“這、這是真的?”
軍功官額頭上瞬間出了汗,柴天諾翻了個白眼:
“這話說的,軍功錄事牌有敢造假的?”
“對,你說得對,哈哈哈。”
擦掉額頭汗水,軍功官接着往下看。
“玄天五年春,哦,是你來時發生的事?”
“嗯,月前的事兒了。”
柴天諾點點頭。
“玄天五年春,武秀才柴天諾,于山北浴血殺敵,救同袍七十三,斬、斬蒼天匪衆八十一人,也是一戰?!”
軍功官的腔調又變了,直接拉成了刺耳的高音,吵得柴天諾忍不住堵住了耳朵,這公鴨嗓子,妥妥的魔音貫耳!
“你沒看錯,牌子也沒記錄錯,你再看後邊,銀子還沒兌換吶。”
柴天諾掏掏耳洞,指了指那句話的下邊,有兩個小小的字,未兌。
“……”
軍功官看向柴天諾的臉色大變,已不是之前無所謂的模樣,而是拘謹中透着些許討好。
兩戰斬首一百三十多,若再算上今日這十個腦袋,那可就往一百五十去了,妥妥的百人敵!
說句大實話,歷年統計出來的那些百人敵,與眼前這位相比,差距大了去了。
他們那是征戰無數次積累出來的數字,而眼前這位,一戰便斬了八十一,若再加上救同袍的加項,那就是一戰便到百人敵的標準。
如此戰績,真是許多年未曾聽說了。
解腦袋的卒子們呆了,老不死他們四個也呆了,若不是軍功錄事牌作證,他們真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柴天諾擺擺手,軍功官這才反應過來,算了兩遍後,有些喫驚的說:
“上次八十一人加這次的十人,統共九十一人,救同袍算軍功但不給賞錢,總共是九十一兩白銀,您看沒錯吧?”
“沒錯沒錯,趕緊把銀子給我。”
柴天諾急不可耐的伸出手,這一路花銷着實有些大,今兒可算有進補了。
“……那個,土木堡沒那麼多銀子,您看折算成大子兒可以不?”
“這麼窮,連九十一兩白銀都拿不出來?”
這次換到柴天諾變了腔調,九十一串大子,那就是九萬多枚,老大一堆了,那也太不好拿了!
“不行,您等下次再換?”
“得了吧,下次還不知又出啥狀況,您還是給我大子兒吧。”
柴天諾翻了個白眼,軍功官點點頭,用專門的錄事筆,認真在軍功錄事牌上寫道:
“玄天五年晚春,邊城衛甲三營伍長柴天諾,於土木堡西北兩界河畔浴血殺敵,救百姓二十,斬草原韃子十一,一戰!”
“柴伍長,按您的戰績來說已夠大轉,應當升爲千總,可您本就享受千總待遇,營頭又有吩咐,不行您找他說說?”
軍功官有些猶豫的說,柴天諾滿不在乎的擺擺手:
“我只要待遇,伍長挺好,我就這麼幹着吧。”
“我說大人,咱別談這些旁支末梢好不好,趕緊帶我去取大子兒!”
好嘛,升官在發財面前成了旁支末梢,這位真是鑽進錢眼裏了。
軍功官咧嘴點頭,帶着五人去找會計取錢。
“彼其娘之,這他娘得數到什麼時候!”
看着倉庫裏小山一樣的大子兒,柴天諾瞬間傻了眼,連穿繩都沒有,一個一個的數,那不得數到猴年馬月。
“咱就沒個秤嘛,過過重量也行啊!”
“有,是個秤銀子的秤,最大兩斤。”
三個會計同時比劃了個二,看的柴天諾直咧嘴,真是二到了極點!
“伍長您慢慢數,我們樂呵樂呵去。”
老不死大羅小羅還有小襖子,和會計們用過秤的法子很快清點出五百大子,樂呵呵的轉身便走,結果讓柴天諾一句話吼了回來:
“樂呵個毛,先幫我把兔子洗刷出來喂上好料,豆料雞蛋給足了,回來每人二百大子兒!”
說罷,柴天諾抖手扔出一塊碎銀子當馬料錢,老不死接到手裏樂開了花:
“還是柴頭敞亮,您放心,我們就把兔子當祖宗,一準把它伺候舒坦嘍。”
手下卒子走了,柴天諾看着銅錢山擼了擼袖子:
“開整!”
兩界河畔,一隊披掛整齊的王廷騎兵,絲毫不理會遠處戒備的西北騎兵,把十三具屍體聚集到了一起。
便是那五支碎裂的破甲錐,也讓他們找了出來,整齊的擺放在屍體旁。
“將軍大人,幾人的死因已經調查清楚。”
一位頭髮花白的大什隊長,撫胸單膝下跪,衝穿戴墨黑全甲,臉孔也被面甲擋住的將軍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