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緊黃金瑪瑙，暗使心法將其上靈力吸入自身體內，不遠處怨靈怒吼，紅綠之眼射出殺意，俯衝着朝她襲來。姜穗將王閻徐徐放下，剪水眸輕掀，右手緊握千秋劍，渾身堇色光華週轉，一步一步朝怨靈走去，所及之處，堇色靈力如寒冰一般，將地底涌出的紅眼遊魂一寸一寸凝結，姜穗腳踏遊魂，踩着堆疊的魂屍，站得愈發高，直到同怨靈最高的那隻眼睛平視。
劍指怨靈，其頭頂處最高的那隻眼沒有眼珠，只是一個頭顱般大的洞。
千秋劍身萬妖令靈光大漲，女子縱身躍起，如月下游龍，不見其影，唯有紫色靈光從上至下劃過，怨靈嘶吼聲愈發強烈，震得白央央耳朵疼，不由擡手捂住一旁白汀汀的雙耳，媚眼擡起，盯向上方廝鬥的姜穗。
瞬移之術已至爐火純青的地步，白央央瞧不見姜穗具體方位，卻見怨靈之身好幾處眼眸已流下黑色血液，每隻眼的中心皆有一道深深的凹痕，那是被利劍刺入的痕跡。白央央不禁搖頭感慨：
“真狠！”
嘭——
一道綠影襲來，掉落在兩隻狐狸精的身旁，二狐低頭，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白央央又道：
“嗬，這下連眼睛都挑出來了！不過話說回來，這怨靈的眼睛真是噁心死了！”
綠眼上淌下黑色血液，隱約有腐臭味散出，令人作嘔，白汀汀捂住嘴，弓着身子差點吐出來。
怨靈暴走，其身上百隻眼睛一一分裂，化爲一團一團遊魂，前赴後繼衝向姜穗，後者白衣勝雪，一塵不染，衣袂翻飛，黑髮搖曳，盈盈水眸盛滿寒意，手下毫不手軟，千秋招招直刺怨靈眼。驅動萬妖令之力，紫光大漲，壓制周圍一切，將怨靈緊緊纏繞，逐漸收緊，女子飛身而下，雙手舉劍過頭頂，重重揮下，以千鈞之力擊中怨靈頭頂那隻眼洞。
“嗷——”怨靈發出痛苦的嘶叫，整個血陣開始搖晃，怨靈疼得四處亂竄，姜穗毫不留情，手下繼續用力，不過半盞茶功夫，劍下怨靈便低伏着龐大身軀，蠕動求饒。
姜穗拔出千秋，黑色血液飛濺，女子轉身，一步一步走下游魂屍堆。
“姨，你快看！”白汀汀擡手指向姜穗那處，白央央順勢看去，發現姜穗已殺紅了眼，水眸充血，緊握千秋，指尖泛白，整個人透露着詭異，神色冷冽猙獰，好似一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女子腳踏血陣，重新立於怨靈之前，右手擡起，滋——
“她瘋了嗎？”白央央訝異，媚眼瞪大，眼睜睜看着姜穗手執千秋，不知疲倦似的，將怨靈剩餘的眼睛，紅的綠的，一個不落，一隻一隻刺破。
她毀了怨靈所有眼睛，上百隻！
黑色血液瀰漫整個偌大血陣，腥臭之氣四溢，令人窒息。
白央央從巨大震驚裏回神，轉眸看了眼王閻，這纔出聲：
“姜穗，夠了！快住手，救王閻要緊！”
“救得活麼？”女子喑啞回答，施施然轉身，水眸空洞無神，一片晦暗，她接住王閻那刻，只覺接住了一具冰涼的屍體。心頭涌現前所未有的恐慌，如果王閻就這樣沒了……
“我不會讓你一人面對……”
“我會死在你前面……”
昔日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諾聲聲入耳，可那人卻離她遙遠，生死相隔，怨氣侵入骨髓，融進血液裏，摧毀了他所有生機，姜穗沒有任何把握救活他。
王閻，真的有救嗎？
一行清淚滑落，不過須臾，姜穗便已滿臉淚痕，悲不知所起，無能爲力，一發不可收拾。
白央央飛身至王閻身旁，擡手探了少年鼻息，眉頭緊鎖，難怪姜穗會如此絕望，如此瘋癲，絕望到潸然淚下，瘋癲到劍刺百眼。
這人已沒了氣兒，恐回天乏術。
“姜穗，你喜歡上王閻了。”她淡淡出聲。
女子一動不動，喜歡嗎？怎樣纔算喜歡？她搞不懂？但是她知道王閻很重要，她眼下還不清楚有多重要，只是覺得沒了這人，她心裏會很痛很難過，疼得要命。爲何世上有他這種傻子，她曾經迫切地想讓他消失讓他死，那人卻不計前嫌，只拿一顆真心任她無視與踐踏。
爲什麼要不計代價對她好？她根本不值得！
如果所有珍貴的人都將離她而去，那她寧願從未擁有過。
就在氣氛變得一陣沉默之際，白汀汀忽而驚道：
“啊！他的手！他的手方纔動了一下！”
姜穗聞言，下一瞬便移至王閻身旁，細心將他扶起，小手握住他冰涼的手，小心翼翼探向脈搏之處，觸得那裏微弱的跳動，女子再也忍不住，嗚咽出聲。
“王閻……”
“……你這個傻子！”
眼淚滴在少年英挺面容上，纖長捲翹的睫毛輕顫，卻也睜不開眼，傾盡全力，右手忽而握緊，將她的小手包裹住，無聲安撫她。
他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