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垂眸,盯着王閻那張蒼白俊朗的面容,視線放空,再次聚焦時卻見到了一張輪廓分明,眉眼精緻的臉,劍眉斜飛入鬢,星眸緊闔,高挺鼻樑勾起硬朗弧線,脣削薄且無情,清冷無雙,叫人難以接近。
蕭謹!
姜穗恍惚一瞬,再次定睛一瞧,卻見少年清朗的面容。
女子失笑,她在期待什麼呢?王閻怎會是蕭謹,況且蕭謹已經死在了追風谷。她努力給自己灌輸這個想法,可腦海裏不斷有另一個想法冒出。
如果王閻真是蕭謹呢?
他們二人的眉眼依稀相似,一個柔和,一個冷峻,一個柔情似水,一個冷若冰霜。
如果王閻真是蕭謹,她一定會殺了他,替陸書生報仇,替自己出氣,過去的人不留念,眼前人不辜負。
“王閻,你一定不要騙我!”
姜穗起身,離開牀邊,未曾見得少年眼角淌下的一滴清淚。
白汀汀跟在白央央身後,給王閻採草藥,二人穿梭在林間,白央央忽而問她:
“汀汀,你想離開這裏嗎?”
“嗯……又想又不想。”少女略一思忖,得出答案。
“爲何?”白央央好奇問她。
白汀汀扁嘴,一副不高興模樣,“若是離了這落雪宮,你定會去往凡間,愛上凡塵男子,重蹈覆轍,我不想離開,因爲我知道,我不走你便會留在落雪宮裏。姨,我們就在這裏生活一輩子吧,不向往凡間,就做兩隻普通的九尾狐,好不好?”
白央央一頓,隨即勾脣,眼簾垂下,遮掩一片陰霾,故作輕鬆回答:
“好啊!”
望着白央央的背影,白汀汀低下小腦袋,心道,央央姨,原諒我自私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樹屋。
姜穗坐在屋頂,思緒放空,水眸迷離一片,白央央縱身躍上,遞給她一壺酒,姜穗順勢接過,烈酒灼喉,一路燒到胃裏,箇中滋味,難以言喻。
白央央玉手執着酒壺,指腹摩挲壺壁,似在醞釀什麼,姜穗也不多問,只等她出聲。
“姜穗,我能否拜託你一件事?”
“我不會將王閻讓給你,別做夢了!”
白央央一愣,隨即失笑,“誰跟你提王閻了?呦,現在緊張了,之前不還是一副愛理不理巴不得他早點死掉的模樣麼?這麼快就變卦了,女人哪!”
姜穗轉眸,也不理會她的譏笑,反問:
“那你找我有何貴幹?”
白央央帶笑的臉漸漸收斂,沉默一瞬,“你會帶我們離開落雪宮吧?”
“當然。”姜穗再灌一口酒,毫不猶豫應聲。
“既然如此……”白央央一頓,面上神色複雜,欲言又止,“那……”
“但說無妨,只要力所能及,既是你求了我,我便沒有拒絕的理。”姜穗勾脣淺笑,時刻不忘挖苦九尾。
“呵呵。”白央央不由翻了個白眼,隨即一臉嚴肅,鄭重道:
“待出了落雪宮,你可否幫我照顧照顧汀汀?”
“我替你照顧外甥女,那還要你作甚?”姜穗別開眼,一臉不情願。
“我……我難得有空出去瀟灑,當然不能讓白汀汀拖後腿啊,人間男子大多絕色,我天生善魅惑人,這男女之事,別有一番樂趣,若白汀汀在,定會百般阻攔我!”
真叫人受不了,這九尾說到男人便眉飛色舞,那飢渴模樣,嘖嘖嘖。姜穗鄙夷瞧了她一眼,看在她後來救王閻的份上,便點頭應下了。
白央央忽而鬆了一口氣,眼眶紅了,“要不是王閻死活不接受我,你以爲我會放過他?”
姜穗冷笑,“看來我真是低估了你對男人的渴望,本以爲依你之前的經歷,不會再戀上凡塵。”
白央央沉默。
“我並非刻意挖苦你,你別放在心上。”見她不說話,姜穗對她的過往略知一二,以爲自己話說得重了,便出聲解釋,這段時間相處,她雖明裏暗裏同這九尾爭鬥,可日子一長,便將她視爲好友,說一些以前不願向人透露的私事。
“嗐,都過去了,老孃半生瀟灑快活,眼紅的人多了,你不要太羨慕就好!我白央央別的本事沒有,勾引男人拜倒在我石榴裙下還是綽綽有餘的!”
姜穗無奈,不由搖頭嘆息。
白央央忽而靠近她,嘴角露出一抹壞笑,“我看底下那王閻是個雛兒吧,你說要不要等他傷好後,你們那個那個一番?哪裏不懂我可以教你啊!”
姜穗冷臉,留她一個字:
“滾!”
白央央大笑着離開,姜穗不由皺眉,這九尾真是越來越不正經了!不過王閻……是不是太……
誒?姜穗甩頭,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呢!一定是酒喝多了,她趕緊扔了手中酒壺,洗了把臉,轉身進屋。
未曾想,前腳剛踏進屋子裏,王閻便醒了。
姜穗愣怔在原地,略帶羞赧,也不知方纔白央央那番話,王閻可曾聽到?
“你喝酒了。”他率先開口道。
姜穗這纔回神,“身子如何?可有哪裏不適?”
王閻點頭。女子大驚,忙問他,“哪裏?嚴重嗎?很難受嗎?”
“我餓了。”他淡淡回答。
餓?
“那怎麼辦?這時辰,喫晚飯尚早,午飯又過了點兒,要不你先餓着,等到了晚上白汀汀那丫頭就會煮飯吃了。”
王閻只是張着星眸,一眨不眨盯着她,頗有哀怨之意,又無辜又可憐,姜穗心裏一陣心軟,怎麼回事?這人爲何突然變得如此軟萌了?好想……好想捏他的臉!
“你不會要我做飯給你喫吧?”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姜穗瞪大眼問。
少年乖巧點頭。
“這……”女子面露猶豫,她並非不願下廚,無奈沒有天分,怕是會毒死王閻。
“算了,你等着!”
她挽起袖子,風風火火出了門,少年眼底笑意更深,轉眸時目光倏而一變,擡手捂住心口,噴出大口鮮血,血液濺在千秋劍身,鏽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