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聞第十層樓裏小妖怪議論,說是四大門派聯合雪狼族攻來,很快雪山便會全軍覆沒,此言一出,落雪宮上下妖心惶惶,竟暗中協力攻破第十層樓,跟在姜穗身後,靜候她打敗第十一層樓的金翅鵬鳥。
爲了生,便要離開此地,若妖界覆滅,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去往人間,成爲過街老鼠,被凡人唾棄,被除妖師誅殺。潛心修煉,欲羽化登仙,可是千萬年來,妖物成仙的太少,不是沒有意志堅定的妖怪,只是一輩子的努力,可能連神仙的衣角都觸碰不到。
若無妖界這個唯一的家,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妖怪便只有死路一條。
姜穗佇立在第十一層樓大門前,剪水眸仰望最後一道石門,她淡淡回眸,身旁站有王閻,九尾,還有遠處探頭探腦的羣妖。她微微眯眼,眺望身後,羣妖如螞蟻般扎堆,擁擠在狹窄隧道里,每個妖怪眼神火熱且執着,那是對生的嚮往,對自由的執着。
從來沒有哪刻像現在這般,肩上扛着重擔,姜穗以爲落雪宮只是自己一人的修行,卻未曾想竟成了羣妖的救贖。
“衆妖聽令!”姜穗上前,振臂高呼,羣妖呼應,吶喊聲迴響在隧道里,振奮人心。
羣妖目光灼灼,紛紛盯向姜穗,好像盯着自己等待許久的希望,這個如救世主一般的女子,將會帶領他們離開這個囚籠。
“出落雪!護妖界!”姜穗沉聲,一字一句,短短六個字,卻是難以抗拒的命令。
羣妖沉默一瞬,頓時鴉雀無聲。
九尾皺眉,心道這些個妖怪也太不上道了吧。
這時,妖羣裏有一妖怪大喊,“出落雪,護妖界!”
緊接着,呼聲如海浪席捲,整個落雪宮被吼聲震顫,肉體尚可被封印被毀滅,靈魂得以復生,無處安放卻永垂不朽。
“出落雪!護妖界!”
“出落雪!護妖界!”
心潮澎湃,士氣大增,姜穗環視衆妖,這一幕似曾相識,曾經她在鎖妖獄裏,那兩百個妖怪也是如此,拼盡全力守護,最後卻不得善終。
不會的!這一次不一樣!
姜穗深吸一口氣,利落轉身,擡掌震開第十一層樓的大門,金光燦燦,光輝灑過來,在俏麗白皙的面容上鍍了一層金,宛如神祇。
王閻目光望向那片輝煌,眼神晦暗,恰逢姜穗回眸,對他展顏一笑。
少年愣怔在原地,心跳瞬間亂了。
心底不由失笑,他到底淪陷多深了?
另一邊,東方子煜等人被帶上斬首臺,臺下衆妖目光緊緊盯着這三個除妖師,眼底恨意俱現,妖怪認爲除妖師都該死,除妖師亦覺天下妖物皆當誅。
柳夢覺緊挨着洛無儔,許是覺得死亡臨近,心下愴然,眼眶倏而發紅,擡眸望向一旁男子,那人一臉雲淡風輕,彷彿即將被斬殺刀下的不是自己一般。
餘光瞥見她“含情脈脈”注視自己,洛無儔轉過頭來,四目相視,他驚訝柳夢覺竟未曾移開目光,聲線柔下,問:
“怕嗎?”
她搖頭,嗓音哽咽,“我只是覺得有些遺憾……”
“遺憾什麼?”
“沒什麼。”她輕聲答,復垂眸,將所有情緒掩藏,既是死,又何必徒增牽掛,可是,可是以後再也無法相見了啊!
她倏而擡眸,再次直視他,發現洛無儔正溫柔注視她,桃花眼裏滿是憐惜與愛戀,許是他目光太強烈,她小手握拳,竟多了分勇氣,顫聲開口:
“……我,我喜歡你!”
杏眸裏見得他驚詫的模樣,桃花眼裏瀰漫了些微迷茫,小丫頭以爲他沒聽清,不由紅着眼再次強調:
“我喜歡你!”
“我聽到了。”他笑,淡淡迴應她,眼底是掩不住的喜悅。
柳夢覺精緻圓臉通紅,一陣羞赧移開目光,“反正快要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只是有些話說了纔不留遺憾,我只是因爲不想留遺憾才說的,你……”如果覺得有負擔,你千萬別放在心上,我能承受話未曾說出口的煎熬過程,卻無法接受那個否認的結果。
“傻丫頭。”
誒?
小丫頭愣愣看過去,卻聽得一道沉穩女聲大喊:
“行刑!”
話音剛落,洛無儔雙臂一震,困住他的荊棘藤蔓便四分五散,零零落落掉在地面。男子長袖一揮,湘妃劍輕盈飛出,兩下斬斷困住柳夢覺與東方子煜的荊棘藤,額前長髮飛舞,玉樹臨風。
男子神態狀似慵懶,向來溫柔勾魂的桃花眼裏滿是寒意,面容冷下,嘴角勾起嘲弄笑意,劍指眼前妖衛。
柳夢覺杏眸圓睜,這人有能力掙脫荊棘藤,爲何偏偏要等到行刑前一刻,難道就爲了試探她會不會說出真心話?
洛無儔轉眸望她,眼底冰霜褪去,化爲春風融融,“柳夢覺,我要你活着,喜歡我一輩子!”
她的臉已經發燙了,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太丟臉了!
一旁東方子煜一口悶氣鬱結於心,一口血嘔出來,暢快多了。這個關頭還在耍風流,兩個人既然喜歡就別跟着他一起行動啊,低頭看了自己一身傷,真真是喫力不討好啊!
“殺了他們!”妖衛命令。
“住手!”遠處傳來段四郎嘶聲高喊,他一步並做三步衝過來,攔在三人身前,氣喘吁吁,對妖衛道:
“且慢!”
“四大門派已臨近山下,雪山後方雪狼族正全力趕來,若扣押他們作爲人質,尚有一絲談判機會,用以拖延時間,若他們死了,你覺得門派中人會放過你們嗎?”
“少胡說八道!”妖衛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有山主在,門派中人與雪狼叛徒有何懼?你若再攔,便連你一起殺了!你這該死的斷袖雜碎……”
噗嗤——
利劍入肉體的聲響,段四郎眸子放大,轉眸盯向面露怒火的東方子煜,聞得他道:
“嘴巴放乾淨點!”
這是在替他出氣嗎?四郎內心竊喜,這小子平時一副討厭他嫌棄他的模樣,關鍵時刻不還是處處維護他?
悶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