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衆我寡,柳夢覺與東方子煜皆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卻見一旁洛無儔不緊不慢收了湘妃劍,忽而地動山搖,遠方傳來一陣呼鳴聲,其間夾雜此起彼伏的狼嚎,由遠及近。
“這,這是雪狼族!雪狼族攻來了!”
遠在荒島之外的雪狼族來勢洶洶,聲勢浩大,雪山各處立即拉起警報,戰局一觸即發。就在衆妖惶惶不安之際,四周震天響的警鳴聲戛然而止,遠處有青紅玄白相間的影子晃動,定睛一看,乃四大門派弟子。
“撤!快撤!四大門派攻來了!”
各種喧囂聲雜糅,隱約聽得有小妖怪問起山主曲如梅的下落,有人答:
“聽說方纔有人看到曲如梅鬼鬼祟祟溜了,定是懼怕門派與雪狼族的齊力討伐!”
衆妖面面相覷,似覺不可置信,下一瞬便如鳥獸散,躲的躲藏的藏,哀嚎四起,血流不止......
雪山亂了!
兩個時辰後,當段四郎看着四位門主神色各異出現在傲雪宮,雪山各處被門派弟子嚴加把守,衆多來不及逃離的小妖怪被屠成山那麼高的時候,不由小聲驚歎:
“我勒個去,這門派中人真不是東西!”
洛無儔緊握小丫頭冰涼的手,好看的桃花眼仔細打量四周,北極幽神色亢奮,一身玄衣不見血色,卻能聞到其身濃重的血腥味,想必殺妖不少,也不知又取了多少無辜妖物的內丹。
一旁西門白神色哀傷,白衣沾染紅痕,站在風裏彷彿衰老了許多,盡顯滄桑。
南宮胭面色慘白,氣息不穩,在打鬥中受了重傷,一雙陰狠鳳眸瞪向一旁春風得意的柳驚鴻,一旁女子口口聲聲叫她師父,此刻卻帶着笑意與她並肩而立。目光不由看向不遠處的柳夢覺,見她一臉擔憂,卻被洛無儔緊緊拉住,南宮胭心裏鬆了口氣,還好。
東方蒼卻是一臉凝重,雪山不見梅妖,此前說要大舉進攻的雪狼族連個影子都沒有,也不知這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他又問了一遍暗探,得到同樣的回答後,倏而轉身,黑着臉道:
“撤!”
衆人大驚。
“東方門主何出此言?我等費盡千辛萬苦攻打雪山,這纔剛佔領此地,怎能說走就走?”北極幽第一個不服,他已派探子去打聽冰宮及落雪宮的大妖,如此良機取內丹,怎能半途而廢?
“今日我等本意是同雪狼族一起合攻雪山,取梅妖首級,如今卻不見雪狼族蹤影,衆位不覺可疑?子煜言,兩個時辰前曲如梅還下令誅殺他們,可在攻山這短短時間內,梅妖卻消失不見,唯恐有詐!”東方蒼耐心解釋。
說來也是奇怪,雪狼族之前浩浩蕩蕩,氣勢恢宏,似要將雪山踏爲平地,惹得暗處四大門派一鼓作氣,直接提前行動,誰知卻是虛晃一槍,倒是顯得門派中人沉不住氣了。
柳驚鴻上前兩步,道:
“各位稍安勿躁,我等門派督察者接到神諭,神靈命我等必要守在雪山,等待衆神降臨,親自審判妖首曲如梅。神族即將來臨,助我等一臂之力,那雪山妖祟不足爲懼。再者,門派高手齊聚此地,難道還忌憚區區一個梅妖?”
一旁兩位督事不語,似是認可此言。
北極幽立即附和,“我四大門派本分任務不就是降妖除魔嗎?那落雪宮妖獸衆多,難道要放任不管?更何況姜穂身在落雪宮,若此妖女他日能活着離開落雪宮,必是個大禍害!”
“在下以爲,”沉默多時的洛無儔忽然出聲,眸子移向東方蒼,“東方門主所言極是。神族若要大舉入侵妖界,勢必經過雪荒島,若雪狼族真有攻打雪山的意圖,荒島無妖,神族降臨是必然。只不過,我等在此多時,不見狼族與梅妖,亦無神靈消息,恐怕已經中計了。”
衆人不由點頭,議論紛紛,長久以來雪山固若金湯堅不可摧,如今卻這麼容易被四大門派攻克,必是那梅妖設下的陷阱,倒不如先撤退,靜觀其變。
北極幽不死心,忽而大聲道:
“既如此,爲何不將落雪宮毀了再走?趁着姜穂那妖女被困在裏面,我等一同將落雪宮夷爲平地,如何?”
柳驚鴻勾脣,“正有此意。我朱雀門與那妖女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此報仇良機豈能錯過!”
這話說得如此篤定,倒顯得她纔是朱雀門當家做主的,衆人目光不由看向南宮胭,果然見得一張黑沉的臉,她之所以不當衆反駁,也是不願這點門內事惹得外人看笑話,可這隱忍的模樣又像是忌憚柳驚鴻一般。
柳夢覺鬆開手,冷靜提裙上前,攙扶住南宮胭,杏眸不帶感情瞥向柳驚鴻,道:
“那就有勞師姐代替朱雀門去報仇雪恨了,我便帶着師父下山療傷,先行告退了。”
衆人甫一轉身,只見周圍梅樹猶如活物一般,從邊角處零散幾棵迅速生長,分裂異變爲一排排奇形怪狀的樹。花瓣紛飛,密不透風籠罩在上空,烏泱泱團簇擁擠在天邊,濃重梅香氣味鑽入鼻翼,襲向肺腑,香味充斥,空氣變得稀薄。有弟子不堪重負,呼吸困難,一個一個癱軟在地,抽搐着身子張大嘴巴呼吸,猶如瀕臨死亡的魚。
東方蒼持劍飛起,迅速念訣,劍氣橫掃梅林,萬千梅樹攔腰齊斷,地面裂開,露出一條坑坑窪窪的路。
“撤!”他大吼。
已經來不及了。
高空中團聚的花球迴旋一圈,帶着勢不可擋的壓力呼嘯而來,花瓣裹挾殺氣朝門派弟子飛去,猶如輕薄的刀刃,見血即止。瞬間,門派弟子死傷無數,衆人面色凝重,只覺哪裏不對,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啊——”
身後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大家不約而同回眸,卻見一衆門派弟子扯去其身門派服飾,露出原形,竟是隱藏在門派中的妖衛!
四大門派何時有如此多的妖衛混入其中了!
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段四郎艱難嚥了咽口水,嘆道:
“原來有內應啊!”
眼下門派中人腹背受敵,局勢逆轉,就在此時,天邊梅花團散去,忽而烏雲密佈,風聲漸起,一股厚重的腥臭味驅趕濃烈的梅香,令人作嘔。衆人提高警惕,時刻環視周圍異樣,段四郎盯着前方溼厚的泥土出神,忘了腳下,只覺足下一空,身子朝後仰去。
一雙有力胳膊將他及時拉住,東方子煜蒼白的臉上掛滿汗珠,眉頭狠狠皺起瞪着他。四郎順勢晃了晃他的手臂,說:
“是妖魂!”
話音剛落,只見地面立即涌出一道強烈的幽綠光華,刺眼耀目,待強光弱下,四周已堆滿無數幽綠魂靈,帶着極強的怨氣包圍他們,一步一步縮小圈子,彷彿餓鬼撲食。
看來雪山這次並非毫無設防,倒是用一個又一個圈套請君入甕,旨在將其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