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來說,是雪山之主妖尊大人姜穗的脾氣惡劣。
但今天,雪山也來了些不速之客。觀一魔君早早便率領守獄人候在雪山外,浩浩蕩蕩進入議事殿的途中,觀一眼尖發現了妖羣中的蕭謹,朝他溫和一笑。
蕭謹沉了眸光,移開眼眸,餘光瞥見小夢站在身側,正直勾勾看着他。
看來是有話要單獨對他說了。
方入暗室,小夢便直入主題:
“我曾做過一個夢,從姜穗踏入雪山那天起,她的往後餘生似乎都沒有你的參與。可是,我沒料到你身份特殊,特殊到我無法預測你的未來。”
蕭謹徑自望向窗外,沉默不語,格外壓抑。
沒了姜穗在身邊的蕭謹,永遠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小夢也不指望他迴應,繼續道:
“是我一己之私,放出了魔神之魂,破壞了你守護這麼久的人間安寧。魔神魂靈不死不滅,它放棄了同你糾纏,不再以你爲承載體,卻選中了王閻。現在王閻成了真正的容器,觀一魔君此番前來,便是因爲此事。”
蕭謹仍舊沉默,他尋了這麼多天,未曾發現王閻之魂,原是早已同魔魂融合了。
“這段時日以來,我知道你一直在尋王閻魂魄,是你保護了王閻,讓他免於葬身蛇淵。但是蕭謹,你如今這副肉身只餘一魂,是超越秩序與規則的存在,本不該活於世。昨夜夢裏見到天道劫難降臨,那是衝着你來的,天譴不會放過任何人,或許你從無畏懼,但它恐會殃及到姜穗。”
“你也知道,姜穗方至妖尊,初登妖主之位,而曲如梅還沒死,眼下姜穗的地位並不穩固。”
原來如此。
蕭謹內心平靜無波,無悲無喜,許是前世造了孽,今生乃戴罪之身,便要受諸多劫難與報應,人們疏遠他避開他,世間無他立足之地。
只是,又如何能連累姜穗!
“我會離開。”男子低啞出聲,星眸朝他看來,深邃且陰鬱。
小夢一愣,同爲天涯淪落人,心頭竟升騰起惋惜之情,他眨了眨眼,道:
“其實,只要能找回王閻的魂魄與你融合就好了,哪怕是二魂之身,於你而言也已足夠,還不會引來天譴。”
“我尋王閻之魂,並不是爲了將其融合,落雪宮一戰,他受損頗重,急需修復。”他磁性嗓音一頓,想起那夜姜穗說喜歡王閻,星眸垂下,眼睫投下大片陰影,“如今卻沒有融合的必要了。”
他本意是修復王閻受損的魂魄,誰知被魔神之魂捷足先登,王閻承載魔魂後有多強大他無法預料,只要活着就好,活着才能給姜穗憧憬和希望。
“若無魂魄與你融合,天譴便會伴你輪迴,生生世世折磨。”
男子薄脣勾起自嘲的弧度,是他自己放棄融魂,苟活比折磨更讓他痛苦罷了,“若無信仰,這點折磨算什麼。”
姜穗不要他不愛他,他在這世間已所剩無幾,命犯天煞,受生死輪迴也是活該!
議事大殿內。
觀一魔君攜一衆守獄人恭敬立於殿下,姜穗位居高座,一身白衣似雪襯身段窈窕,長髮及腰風華無雙,剪水眸清澈有神,正眯着眼睥睨他們。
魔君輕笑,朝她作揖,“妖尊於我魔界乃大恩之人,我等尋魔魂多年,未曾想竟在雪山現世,如今魔界有主,重振旗鼓,自是來重謝妖尊之恩!”
魔界有主了?衆妖驚詫,面面相覷。
姜穗瞬間來了精神,問:
“不知魔族新主乃何人?本尊不日便去魔界一睹新主風采,以示敬意。”
“哈哈哈,妖尊客氣了,魔主行事低調,眼下不宜透露太多,且最近接手散亂魔界,正全力整頓中,若妖尊近來拜訪,唯恐招待不周。”
細想也是,魔界亂得不成樣子,不論何人接手都是個爛攤子,自是要多耗費些時日與精力。
“那觀一魔君如此隆重前來,所謂何事?”她繼續問,總不會是因爲有了個新主子,便帶着一衆人過來炫耀吧,至於嗎?魔界有個新主,直接昭告天下不是更快,值得他親自前來?
觀一輕咳一聲,這才正色道:
“實不相瞞,我等此番前來實有一件大事同妖尊商量,我魔族願與妖族永結秦晉之好,彼此扶持。觀一特領守獄人來此,實則是替我魔族新主向妖尊提親,聘禮明日即達。若妖魔結盟,於神族乃重擊,日後天宮之神見了我等恐怕也會忌憚三分,此婚事兩全其美,妖尊意下如何?”
不光是殿內衆妖大喫一驚,就連見多了大場面的姜穗也目瞪口呆,什麼情況?
“提提……提親?”她只覺腦袋混沌,受了不小衝擊,仍舊未反應過來。
倒是角落裏統計妖口的老妖怪率先回神,喜道:
“恭喜妖尊賀喜妖尊,妖魔聯姻雙喜臨門啊!”
其餘妖怪忽而反應過來,總歸有人先出聲了,這婚嫁之事他們也不懂,便奮力跟着吆喝:
“恭喜妖尊!賀喜妖尊!”
頃刻間,所有妖怪一股腦扯開嗓子大聲吼,管它什麼事,喊出來就對了!姜穗雙手抱住發疼的腦袋,只覺整個議事大殿都被吼聲震動了。
這羣蠢妖!
觀一魔君勾脣笑了,事情比想象中進展要順利許多,他雖覬覦魔神之魂,但如今需先穩住大局,拉攏姜穗,之後的事便能順理其章發生了。
“既如此,那便找個黃道吉日,將婚約一事定下吧。”觀一待周圍妖聲弱下,這纔出聲。
又是一陣歡呼聲,有妖大喊:
“妖尊要成親了,我好開心!”
這一定是哪家弄過來的間諜吧,姜穗頭疼不已,爲何她的手下一個一個都是腦殘呢?這是多擔心她嫁不出去呀,用得着這麼激動?
“我反對!”
一道威嚴女聲響起,衆妖紛紛看向大殿門口,只見一紫衣女子款款而來,肌膚雪白,容顏清絕,如盛世雪蓮。燦如三月春華,姣如清秋寒月,其貌同姜穗七分形似,狀似明月泛雲河,體如輕風動流波,好一個絕世佳人!
“師父……”姜穗不由喃喃。
瑤姬穿過人羣,徑自走向觀一魔君面前,氣勢不凡,冷眼輕掃他,道:
“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私定終生而不過問我這個長輩?”
此話一出,大殿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