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是誰？”
素手輕揮，堇色靈力包裹他，好似除污一般洗滌李遊全身，原本年過半百之人突然就變成了一青年男子模樣。李家村的村民不知，他們敬重的村長便是當初拋棄九尾的負心漢，是個徹頭徹尾的渣滓。
姜穗居高臨下，身後是雷霆萬千壓黑雲，狂風大作，吹得嗚呼作響，似鬼哭狼嚎，有桌椅板凳被風掀起，噼裏啪啦摔成一片，破碎成渣。風吹得李遊睜不開眼，心底害怕被放大，恐懼將他淹沒，忽然有一毛絨之物掉在他身上，如千斤重，嚇得他一陣顫抖。
他極力睜眼，待看清之後，瞳孔倏地放大。
“啊——”他尖叫，身子慌亂後退，想離那東西遠點。
眼前女子蛾眉壓下，風驟停，門前三兩聲狗吠依舊。
“這是白央央的一條尾巴，你應該不陌生吧。”女子冷聲提醒他，當初在落雪宮裏，金翅鵬鳥殘忍斬斷了白央央一尾，後被姜穗帶走，保存至今，就是爲了帶給這負心漢。
讓九尾陷入情網的人，也不過如此。
“我同她早就毫無瓜葛，你前來迫害我，不怕受天譴？”李遊執迷不悟，面容扭曲，死不認賬。
沒想到他千躲萬躲，最後還是還躲不過。
“哈哈，天譴？”姜穗逼近他，猶如死神降臨，“天譴就是你早該死了。”
話音方落，雪白狐尾彷彿有生命一般活動起來，死死纏住李遊脖頸，不斷收緊，有絞斷之意。
“啊——饒命！央央在哪兒？我還……有話……要對她……說……”一寸一寸收緊，李遊說話愈發艱難，呼吸不順，差點窒息。
姜穗心下一動，憶起曾經問白央央離開落雪宮後，倘若遇到負心之人，會怎麼處理。
那時她說：“我不會殺他，只會向他要一樣東西。”
“一個道歉。”
“他不愛我，欺騙我，傷害我，卻從未跟我說過一句抱歉。”
往昔言語猶在耳，九尾所求不過一句道歉，若在李遊死之前聽到，白央央應該會滿意吧。姜穗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左手掐訣，狐尾鬆開，化爲靈光消逝，她則易容成白央央，一步一步靠近李遊，蹲在他身側。
“我來了，你說吧。”她淡聲道。
李遊無力仰躺在地，兩行淚落下，面露懺悔之意，嘴脣囁嚅，說了幾個字。她未聽清，但瞧着李遊像是一副要嚥氣的模樣，姜穗附耳傾聽，她倒要看看這負心人有何話說！
“央央……”他深情呼喚。
姜穗心間冷笑，李遊欺騙白央央的感情，逼她使了魅毒，自己撒手不管，不老不死遊蕩人間，舊愛被關進落雪宮也不聞不問，毫無愧疚。
真真是心如磐石，毫不留情！
她替白央央不值之際，地上差點斷氣的李遊忽然眸子大張，不知從哪兒抓到匕首，陰狠出聲：
“你去死吧臭妖怪！”
鋒利刀刃朝她扎來，卻被一股凌厲劍氣彈開，蕭謹拉起姜穗護在身後，肅殺眼神盯向顫顫巍巍站起來的李遊。
姜穗恢復容貌，“這就是你要對她說的話？你對她從未付出過真心對吧！你一直都在利用她。”
“她是妖！”李遊嘶吼出聲。
這輕而易舉的三個字狠狠釘進姜穗心裏，呼吸都停滯了，“她是狐妖沒錯，但可曾騙過你害過你？是妖又如何！你不還是覬覦了她的法力，長生不老到現在！”
“真是自私……”姜穗冷笑，他將世俗帶給自己的屈辱與嘲諷，全都報復在白央央身上。
“這就是你欺騙她感情的理由？你明知九尾族魅毒一事，卻還設計害她，難道不是你貪心？哪怕不是妖，但凡世俗容不下你所喜歡的女子，你一樣會害人！因爲你自私！”
李遊狂笑，面容已然猙獰，“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世人都自私，更何況我只是同她共享長命而已，我害了她什麼？魅毒發作，只需同男子合歡便可解，這不就是九尾狐的天性嗎？她有何損失！”
姜穗素手握拳，隱忍胸腔內噴薄欲出的怒火，恨不得將此人千刀萬剮。跟他多說一個字，只是會浪費口舌罷了。
“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人都這樣喜新厭舊，所有人都是如此！這就是你們妖怪永遠都懂不了的道理！哈哈啊——”
李遊突如其來的慘叫聲惹得姜穗目光移向身前男子，原是蕭謹看不下去也聽不下去了，神不知鬼不覺出掌，動作利落，捉摸不到招式。那邊李遊口吐鮮血，緊緊捂胸口，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
“不……”發出的嗓音也是乾枯蒼老之態。
“九尾已故，你沒資格繼續享用她的靈力，我震碎了你體內尚存的靈源。從今日起，你會受到臟器枯竭之痛，年老色衰之苦，折磨九九八十一天才真正走向死亡，以告慰九尾在天之靈。”蕭謹冷聲發言，星眸深邃且冰冷，盯着他的眼神如看死屍。
姜穗呆愣在原地，蕭謹這是違抗天道對付凡人，居然在幫她？
“走吧。”男子低聲輕喃，大手自然牽過她轉身離開。
二人行走在羊腸小道間，驚起草叢螢火蟲飛舞，如夢似幻，靜謐且美好。兩人皆沉默不語，卻也不覺氛圍尷尬，好像他們本來就該如此和諧。
姜穗回想李遊癲狂發言，剪水眸子盯着緊握的手，問：
“人真是這樣嗎？真的會喜新厭舊？”
蕭謹聞言並未吱聲，又緊了一分握住她的手。見他不答，她用力縮回小手，卻掙脫不掉。
“我不會。”他回眸，堅定回答她，安撫她的胡思亂想。
姜穗心間竊喜，又覺被蕭謹牽着鼻子走了，傲嬌心作祟，遂打趣道：
“你說保護我是受人所託，那你牽我手，也是受人所託嘍！”
掌間忽而一鬆，姜穗的手僵在半空，眼前男子已離她數米之遠，步伐加快，似有越來越遠之意。
“哎，我開玩笑的！”姜穗大喊，也不知他有沒有聽到，這人怎地比她還脾氣大呀，她嘴瓢了瞎說的怎麼就信了呢？
“等等我呀……”
螢火蟲飛舞的林蔭小路上，女子提裙追向腳步緩下的男子，二人並肩離開此地。
翌日，李家村的村民發現村長不見了，家裏貴重物品被洗劫一空，衆人正恐慌，忽聞有人大喊：
“喂，快過來看，這裏有個賊呢！村長家被盜的物什都在這裏！”
可憐老得牙都掉了的李遊說不出話，還被當成了盜賊，被村民一頓拳打腳踢，趕出了李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