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一陣響雷在烏雲的掩護下轟然炸開。
大雨略去了循序漸進的過程,在一瞬間傾注而下。
所有人都沒帶傘,只能拼命地往教室。
“快!”
像是聽到了指示一般,有一兩個小朋友跑到許木筱前頭。
猝然間,一隻腳伸到她的身前,可是她沒注意到,腳跟子被絆了下,整個身子重重地朝前摔去。
雨水打溼了衣服,地上的污泥弄髒了衣服,她看起來是那麼的狼狽不堪。
那時的她才八歲,是處在一個受到什麼委屈都會哭的年紀。
她想站起來,可是在滿身的泥濘下,她又不想站起來。
她坐在雨中,無助地悶聲哭着,淚水夾着雨水掉落在因褲子磨破而露出的沾着血絲的膝蓋上。
一股辛痛感一瞬間充斥大腦。
直到她哭的那一刻,那幾個小朋友纔開始害怕。
不是怕她受傷,而是怕她告訴老師。
他們開始哄騙她到一間無人的教室去處理傷口,她以爲人都是值得信任的,所以她一拐一拐地跟着他們去了。
可當她進去了,卻發現他們根本就沒進來。
相反,如鼓震響的關門聲從身後傳來。
她拖着受傷的腿急匆匆地跑到門邊,兩隻小手使勁地扒着門縫。
可是沒用的,門早已被他們從外面鎖上。
她開始用手拍門,一邊拍一邊哭喊着:“可以放我出去嗎!”
“放我出去好不好!”
沒有人應。
一時間,無力與絕望如洪水般朝她涌來。
她拍得更加用力,掌心已是一片通紅。
眼淚像是不值錢一樣,一串一串從眼角掉下。
因爲站久了膝蓋又開始發痛,她只能坐在地板上緩解一下痛感。
這間教室常年不用,已經很久沒打掃過了,地板上全是灰塵,髒兮兮的。
衣服也因浸溼了雨水粘在皮肉上。
她覺得難受,可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小手拍在門上的力道越來越小,她已經有點自暴自棄了。
半晌,門外總算傳來了一道聲音:“許木筱,你只要向我們保證你不告訴老師我們就放你出來!”
這句話對此刻的她而言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她竭力地想去抓住,一股腦地大喊着:“我答應!我答應!”
可隨之,她並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而是聽到了門外的討論聲。
“萬一她騙我們怎麼辦?”
“不然再關得久一點,讓她安分一點。”
…
聲音消失了。
不過幾秒,低沉的雷聲又一次貫徹天際。
“啊——”
驚醒。
許木筱睜開眼,掃了下週遭。
是夢。
她坐起來,雙手環抱着弓起的雙膝。
外面的雨還在下,但雨聲已經很小了。
她靜靜地坐在這片黑暗中,睡意已盡數消散。
兒時的她性格活潑,課上也會很活躍地去回答老師的問題。
老師喜歡她,可同學卻不喜歡她。
那時的她總是獨來獨往的。
沒有人願意和她玩,彷彿她是個瘟神一般,人人都要對她避而遠之。
所以,每次小朋友們做活動時,她都只能眼巴巴地站在一旁看。
後來,她漸漸收斂了自己的性格去順應大家。
因爲她明白了一個道理。
活潑也是一種罪。
隔日一早,天已經放晴了。
地上還留有幾處積水能證明昨日那場暴風雨的到來。
許木筱到教室坐下不久後,顧殤也來了。
他把她的傘放在她桌上,傘已經被他疊得整整齊齊的了。
“謝謝。”
“嗯?”
她剛剛是聽到了顧殤的道謝嗎?
原來大冰山也會說謝謝的:“不客氣。”
她把傘收進抽屜,隨即將保溫杯的杯蓋轉開,讓裏面的熱水涼得快一些。
因爲怕碰倒水杯,她把昨天沒寫完的卷子放到自己的腿上寫。
只是不知道是誰經過她座位時,沒注意,撞了桌子一下,桌上的水杯開始搖晃起來。
許木筱瞥見後想去穩住水杯,可沒來得及。
裝滿熱水的水杯重重砸在桌上,裏面的水全都流出來了。
她的桌上像是淋了雨一樣大片的水漬堆積,顧殤的桌子也有一小處被波及到。
怕顧殤生氣,她第一時間拿起顧殤桌上幾本沾到水的書,用口袋裏爲數不多的幾張紙幫他擦着桌面。
只是那水太燙了,她只能捏着紙巾的一角去擦纔不至於燙到自己。
忽地,顧殤起身,一句話不說就走出教室門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眉角皺起,嘴脣直成一條線。
他是不是生氣了?
也是。
她都把人家桌子弄溼了。
還忘了跟人家道歉。
許木筱垂着頭懊惱着,等幫他擦乾桌子後,她又將書本溼的那幾頁攤開,讓它們幹得快一些。
沒過多久,一個熟悉的身影又回到她身側。
“起來。”
他的聲音依舊是冷冰冰的,甚至還帶了命令的意味。
許木筱掌心握着那堆溼透的紙巾,乖乖照做。
顧殤手裏多了一堆不知從哪拿的紙巾,他把許木筱桌上的書本挪到自己桌上,將紙巾堆到水堆前頭,將水一齊推到地上。
“去拿拖把。”
“噢噢,好。”
許木筱從教室門口取來一把幹拖把,她在地上來回拖動,將地上的水全都吸乾後又放回原位。
回來後,她急忙將顧殤桌上自己的書本收走。
因爲她的書是溼的,這會兒顧殤桌面又多了幾道水紋。
兩人已經沒紙了,她索性撕下一張白淨的草稿紙按在顧殤桌面上,很快,水都被紙吸走了。
等處理完所有,許木筱才卸了口氣。
但很快,似是想到什麼,她背又挺得筆直,那雙圓眼停在顧殤身上:“顧同學,對不起啊。”
顧殤擡眼,打量着她。
許木筱被他盯得心裏發毛,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後背已經涔出一層冷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