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木筱從語文書的夾頁中小心翼翼地拿出兩張畫,其中一張放在席易政的桌上。
席易政瞬間站起:“哇,可以啊,小太陽!”
“小意思小意思。”許木筱擺擺手。
她又將另一張鋪在桌上,慢慢地推到顧殤桌上。
顧殤自是注意到了她的舉動,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幹嘛?”
“額…”許木筱乾笑兩聲。
被發現了,索性就不瞞了:“顧同學,那張送你,謝謝你早上的見義勇爲的舉動,這是我代替咱政府發給你的獎勵。”
“建議你換一張白紙,至少我還能拿來做草稿。”
“…”
沒關係。
沒關係。
這人脾氣就這樣。
許木筱繼續耐着性子從包裏拿出一塊冰皮面包,依舊是放到顧殤桌上:“還有這個,也是給你的。你可以留着明天傍晚喫。”
這個總會收了吧,畢竟顧殤幾乎每天傍晚都去圖書館導致沒時間喫飯。
她還是有考慮到他的實際情況的。
“我不缺麪包。”
“…”
下一秒,麪包又被顧殤推回她的桌上。
“…”
不喫就不喫,她自己喫。
許木筱打開包裝袋,轉頭問席易政:“要不要來一點?”
“行啊。”
許木筱掰了一半給他。
“還挺好喫。”席易政咬了一口讚道。
許木筱點頭附和。
只可惜啊,這麼好喫的麪包顧同學居然不要。
顧殤瞥了二人一眼:“你們兩個剛剛沒喫飽?”
“…”
“…”
空氣瞬間瀰漫着尷尬的氣息。
許木筱扭扭捏捏地說了句:“也不是…就是消化得快…”
席易政也應道:“沒辦法,我們年輕人的身體就是這樣,況且,能喫是福,對吧,小福星。”
許木筱:“你又給我取外號!”
“那你選一個你喜歡的。”
“小太陽。”
顧殤:“…”
週日。
許彩又來了。
許木筱一開始是有些驚訝的,因爲在高一那會兒,許彩一學期來看她的次數不超過一次,可這學期,她已經是來第二次了。
可能是自己或許敏感,許木筱心裏總感到不安,似是要發生什麼大事一般。
這一回,許彩沒給她燉什麼東西,母女倆就坐在先前的那個石椅上隨意聊聊。
因爲提前通知過,許木筱特地帶了姚蘊前幾天送她的鳳梨酥給許彩:“兩個給你,兩個給姐姐。”
一聽到姐姐二字,許彩臉頓時黑了下來:“你爸前天又和你姐吵架了,你爸真的是要被你姐氣死了。”
雖然許彩平日裏也經常和林榮斌吵架,但一到這種時候,她還是會一個勁兒地站隊林榮斌。
許木筱保持着沉默,繼續聽她的後話。
“成天不知道工作,只想着要旅遊旅遊,都畢業了還總想着向家裏伸手要錢!”
“真是丟人!”
…
自始至終,許木筱沒說一個字,靜靜聽着許彩訴怨。
但不管他們怎麼講,許木筱心裏依舊會偏向林意。
因爲她心裏有一份對林意的歉意,如果沒有她,家裏人應該會很愛林意。
可是她出現了,林意就只能永遠受着“大的就得讓小的”的氣。
她奪走了爸媽對林意的愛,她得用自己的愛去償還。
而且她記得,小姨曾對她說過:“姐妹間偶爾吵吵架可以,但不能記着,你們姐妹倆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彼此,知道嗎?”
那時的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直到那日聽了林意的話她才知道小姨話裏的意思。
有時候她也摸不透許彩的想法,明明林意也是她的女兒,爲何她總是不肯聽聽林意的想法。
在她愣神之際,許彩又語重心長地開口:“阿筱,你姐姐媽是靠不住了,媽媽只有你了,你得爭氣知道嗎?”
許木筱神色有些渙散,但依舊是順着她的話點了下頭。
許彩沒有待很久,她來似乎就是爲了和她說這話。
等她走後,許木筱拿着水杯到開水房裝水。
她的杯子是保溫杯,隔熱,但背身比較小,爲了穩住水杯,她手緊握杯壁。
她插上水卡,冒着白氣的熱水從一個小孔中流出。
恍然間,她腦海裏閃過林意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許木筱,我真覺得人活到四十就夠了。”
她知道,林意活在無盡的爭吵中早已疲憊不堪。
可是林意又沒辦法脫離,沒有錢她什麼也做不了。
有時候,她真的很害怕林意會做傻事,所以她會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林意:“我以後一定會賺大錢的,到那時,我養你。”
“許木筱!”
忽地,一句吼聲將她的思緒拉回。
男人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她身前將她的水卡拔出。
一時間,許木筱才發覺滿當當的熱水早已溢出水杯流了她一手。
火辣辣的痛感頃刻涌了上來,熱水所及之處都已經是紅紅的一片。
顧殤替她蓋上杯蓋,抓着她的另一隻手小跑到洗手檯,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沖洗着那隻被燙紅的手。
冰涼的觸感衝到手上消散了一些熱氣。
可依舊是痛。
只要離開冷水熱氣就會不停地涌上來。
“許木筱,你是蠢嗎!”顧殤低沉地嗓音喊了一句。
“對不起,對不起…”
許木筱嘴裏不停地重複着這一句,她頭低着,一道冰涼溼潤的觸感劃過鼻尖落到了洗手檯上。
“你先等着。”顧殤扔下這一句話,放開她的手,跑了出去。
水龍頭的水還在沖洗着許木筱的手,她不知道顧殤去幹嘛了,但她還是照他的話做。
不一會兒,顧殤回來了,手裏還多了盒藥膏。
他關上水龍頭,打開藥膏,擠出一點塗到她手上:“自己抹勻。”
許木筱將那點藥膏塗到燙到的每一處。
風一吹過,一股清涼的感覺瞬間覆蓋着表皮。
“謝謝你…”
許木筱一蓋上眼,眼淚又成串地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