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顧殤起身,懶懶地提起書包單邊挎到肩上,一手抓起走上的書,頭也不回地走了。
剛出圖書館不久,顧殤就迎面撞見了匆匆跑來的許木筱。
許木筱也看到了他,氣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停下。
“不是,我纔剛來,你怎麼就要回去了?”許木筱大口地吸着氣,說話也斷斷續續的。
“走吧。”顧殤把手中的書塞給她,“幫我拿着。”
“好。”
顧殤步子邁得大,許木筱幾乎是用小跑地跟還是落了他半步。
“喫飯了嗎?”顧殤問她。
“吃了。”
果然,她不會虧待自己。
顧殤又問:“怎麼這麼晚來?”
“剛剛老周讓我去數卷子,我以爲只是數我們班,沒想到是數全年段。”
許木筱連跑帶跳地衝到他跟前:“你都不知道有多累,那麼大間的年段室就我和老周兩人,結果他還一臉清閒地坐在那邊泡茶。”
顧殤突然停下,看向她:“那真是辛苦你了。”
這突如其來的誇獎讓許木筱有些不好意思:“應該的,應該的。”
忽地,許木筱肚子不應景地響了一聲。
顧殤凝眉:“真吃了?”
“可能…剛剛跑得太快…代謝也跟着變快了…”
顧殤抽走她手裏的書:“書包,最大格。”
儘管顧殤有時話不說完整,但畢竟坐了這麼久的同桌了,許木筱還是能猜到他的意思。
她拉開他書包最大格的拉鍊,裏頭有幾本書,還有一塊麪包,她拿出麪包在他眼前晃了下:“這個?”
“給你。”
“不用。”
“閉嘴。”
“…”
許木筱迫於壓力只得收下。
其實相處久了,她發現,顧殤除了性格方面有些缺陷外,其他方面好像都挺完美的。
至少跟着他,她能學到很多。
她承認,一開始確實是爲了他纔去的圖書館。
可是去的次數多了,她才發現,圖書館是個好地方。
班裏時常吵吵鬧鬧,就算她再怎麼不聞不理,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到些影響。
但是圖書館很安靜,安靜到讓人放鬆。
別人或許不會信,像她這麼鬧騰的性格,居然也會喜歡安靜的地兒。
只是,再奔放的靈魂也終歸要有一個棲息的場所。
於她而言,那裏就是。
那裏的每個人都安安靜靜地做着自己的事,不會有人去看她,不會有人去管她。
她可以活得自在。
臨近期末,許木筱每天醒得更早了些,她知道家裏人向來重視這場考試,她得考好。
顧殤來得也比平時都早,或許是因爲這次是市統考,他想考贏於易煬,奪下市一的頭銜。
六點過半,教室裏的同學也陸陸續續地多了起來。
忽然,蘇岑走到顧殤桌旁:“顧殤,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顧殤一向對蘇岑很客氣:“你問。”
“你會每天都去打籃球嗎?”
“那你會每天都玩遊戲嗎?”
“這是在學校。”
“那你平常寫作業嗎?”
顧殤雖然說話少了冷漠的意味,但他覺得蘇岑的問題實在白癡,語氣也多了幾分不耐:“不然呢?”
“最後一個問題,你平常一般幾點到教室?”
“這個我知道,”一旁的許木筱一直聽着兩人的對話,這會兒遇到自己會的舉手搶答:“六點十五分之前。”
“好的,我知道了。”蘇岑低下頭陷入思考,邊走回座位嘴裏還邊唸叨些什麼,像是對什麼事表示不解。
許木筱有些迷糊地看了眼她的背影,不明白蘇岑爲何會突然問這些問題。
不過很快又將這些疑惑拋之腦後,她眉眼間帶着自豪的氣兒問顧殤:“你看,我瞭解你吧!”
“那前幾個你怎麼不回答?”
許木筱眉目定住幾秒,隨後慢慢垂下:“好吧,還得繼續瞭解…”
晚上回宿舍時,許彩意外地還沒睡。
像是掐準了許木筱回宿舍的點,在她剛回宿舍的後幾秒,許彩電話就打過來了。
許木筱接起,那頭卻沒了動靜。
隨後慢慢地,幾聲抽涕聲越來越清晰,她這是在哭?
許木筱關切地問道:“媽媽,你怎麼了?”
“阿筱,媽媽又和你爸爸吵架了。”
許木筱眉心緊成一團,吵架是常有的事,可僅僅只是吵架,許彩不會哭的。
許木筱心裏有了想法,可她又不希望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她顫顫巍巍地問出了口:“他打你了?”
“嗯,阿筱,媽媽這幾天先在你房間睡行嗎?”
在自己的猜想得到印證的那一刻,許木筱的眼淚奪眶而出,聲音也變得厚重:“好。”
“阿筱,媽媽問你,如果媽媽和爸爸離婚了你會跟誰?”
許木筱沉默了,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儘管林意曾告訴過她他們以前鬧離婚的事,可那也都過去了。
但現在,這個問題又一次地出現了。
或許是她的沉默太過駭人,許彩退了一步:“媽媽只是問問,不會真的離婚的。”
如果想離婚,那就離吧。
這是許木筱想告訴她的,但她沒說出口。
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如果最後自己跟的是許彩,她高三一年的學雜費至少要三萬,許彩負擔不起。
她是個累贅。
“就這樣吧,媽媽掛電話了。”
“好。”
“阿筱,媽媽只有你了。”
“…”
許木筱把手機放到牀頭,自己縮進被窩裏。
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哭。
她也很想馬上止住自己的眼淚,可是她怎麼擦都擦不完。
她的一顆心就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掐着,她快透不過氣了。
她用大拇指的指甲滲進皮肉裏,很疼,但還能更深一點。
直到她感覺不到痛感了,才鬆開大拇指。
黑暗裏,她用指尖在手臂上摩挲着,能摸到一道陷得很深的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