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圈,也是在路過大本營的瞬間,許木筱突然提速,反超第一名。
原本佔據第一的那位選手似是沒料到許木筱會提前加速,穩了幾秒,她也開始提速。
但是晚了,她想反超過去始終找不到時機。
許木筱就像是先前就一直蓄着股力,直到這一刻,毫不猶豫地將所有的力都釋放出來。
兩人間的差距雖然拉得不大,但一直是許木筱佔了上風。
最後一條直道了,許木筱還在加速,身後那人自是不認輸。
就快到終點處,猛然,一隻手像是摸到了她衣服上的褶皺,隨後像是抓住了時機,用力一扯。突如其來的力讓她毫無防備,右腳亂了節奏,扭到了腳筋。
撕裂般的痛一瞬間刺激着大腦。
可是她不想停下,依舊是速度不減地衝向前方。
就差幾步了。
每一步的拉扯,都猶如是踏在火場。
此時正是烈日當空,飄浮而過的全是燥熱的風。
許木筱咬着牙,汗水打溼了後背,額頭處還冒着幾珠順着臉頰淌下。
最後一步了,扭傷的右腳率先跨過終點線。
終於,結束了。
許木筱再也支撐不住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膝蓋着地,重重地跪了下去。
下一秒,一個身影蹲在她的身前。
像是捕捉到了剛剛的那場鬧劇,顧殤不由分說地掀開她右邊的褲腿。
腳踝處紅腫得厲害,薄薄的一層皮下幾根腳筋凸了起來。
許木筱氣有些上不來,她艱難地說道:“扶我一下。”
她不想繼續跪在地上,不想成爲衆人的焦點。
顧殤伸出手,許木筱搭在他的臂彎上,向他借力,強忍着痛站起來。
席易政適時地端來一杯葡萄糖水,因爲喉嚨乾澀,許木筱喝得很慢。
喝完後,席易政接過空杯,問道:“要不要回大本營休息會兒?”
不等她回答,顧殤陰着張臉說道:“她受傷了。”
席易政看了顧殤一眼,又把視線下移,這纔看到她懸空的右腳。
顧殤:“我先送她去醫務室。”
說罷,他把後背交給許木筱,在她身前蹲下。
席易政小心翼翼地把許木筱送到顧殤的背上,顧殤兩手勾住她的大腿處,暴着青筋的手臂一用力,將她背起走向醫務室去。
醫務室裏不減操場上熱鬧,因爲賽事受傷的人不算少。
校醫處理完一個同學手上的傷後,就開始查看許木筱的傷勢。
他讓許木筱脫下右腳的鞋襪,三指捏了捏腫起來的部分。
“嘶—”
許木筱倒抽一口涼氣,後背涔出一層冷汗。
校醫到冰櫃裏拿出一袋冰袋讓許木筱敷在腫起來的部位,又開了幾片止痛藥。
等冰敷後,許木筱拿紙巾擦乾腳上的水,校醫幫她塗上消腫的藥,又纏上幾層紗布,還叮囑她儘量少用右腳運動,等明後兩天再來找他拆封。
出去後,許木筱擡着右腳,一手搭在顧殤掌心,一跳一跳地往前。
顧殤本想揹她,她拒絕了,她覺得這樣走路還挺好玩的。
“顧同學,你看我現在像不像一個小瘸子?”
顧殤薄脣勾起:“瘸子並不笨。”
言外之意就是,你連瘸子都比不上。
許木筱眼皮下拉,蓋住了半隻眼,看着可憐:“我都這樣了,你都不能順從我一下嗎。就看在…”
顧殤:“什麼?”
許木筱掌心岔開,抵在下巴,像是開了一朵花:“看在我這麼喜歡你的份上!”
顧殤自動忽略這句話,他走過她身邊,擒住她的手臂:“走了。”
小臂處突然傳來的力讓許木筱險些不穩,她下意識地反握住他有力的臂彎,跳着上前。
顧殤:“想回去嗎?”
許木筱:“不是很想。”
顧殤:“那就不回去了。”
他拉着她到一處長椅上坐下,這裏隔絕了操場上的喧鬧,是隻屬於兩個人的寧靜。
鳥兒嚶啼着嗓音叫喚着,綠蔭遮蔽了烈陽的強光,四處都瀰漫着初夏的美好。
顧殤指骨分明的手放在身前,眼睛直視前方,眸色有些渙散,像在思考。
許木筱身子伏到腿上,頭上擡,從下往上觀察顧殤。
發覺她的舉動,顧殤視線往下,趁她不注意,中指拇指交疊,在她額頭落下一記清響。
許木筱猛然挺起身子,神色呆滯了幾秒,隨後不服氣地說道:“你搞偷襲!”
不過,她又好奇地歪着頭看他:“你剛剛在想什麼呢?”
顧殤靠着椅背,雙臂環抱,微弱的光影下,整個人更顯膚白。
他的眸光柔和,長長的眼尾透着影影綽綽的難得的溫柔。
“許木筱,我在想…”
他的喉結滾了下,聲音溫熱有磁性。
滾熱的夏風適時涌起,熨過樹梢卷下一片綠葉,飄落在許木筱的頭上。
顧殤伸出手,輕輕地替她取下那片葉子。
瓷白的手臂擋住了她眼前的視線,那一刻,心裏似乎幾根弦被撥亂了。
她慌忙地垂下頭,呼出的氣息帶着點熱意。
周遭安靜得過分,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她試着擡起眼,卻在一瞬間撞上顧殤的視線。
她又一次不自然地別開眼。
怕過於刻意會引起顧殤懷疑,她想開口解釋。
卻在下一秒,顧殤有些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許木筱。”
他叫得很輕,像是一隻輕飄飄的蝶在她的耳邊點了一下。
“我們試試吧。”
短短五個字,一字一字地落在她的心尖。
明明期待了那麼久,卻在此刻變得那麼飄渺虛幻。
她呼吸一滯,看向顧殤,眼睛有些水潤,每一分每一寸都充斥着不可置信。
但很快她換上了一副笑臉:“你別逗我了。”
顧殤眼裏是從未有過的認真:“要或不要。”
許木筱笑容僵在嘴邊,她知道顧殤沒在開玩笑。
可她卻不確定了。
不確定這是夢還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