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哭得太久,許木筱的眼眶猩紅得厲害。
林意隨意地把東西放到桌上,自己有些疲倦地坐到沙發上:“那個女的你認不認識?”
許木筱坐在林意旁邊,兩隻腳蜷到沙發上,膝蓋弓着,頭抵在兩隻膝蓋的正中間。
她點頭:“他們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
林意似乎懂了:“青梅竹馬?”
許木筱沒回答,她不想承認的。
她更不想承認自己是那個所謂的天降,因爲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馬都比不過天降的。
“我先回房間了。”
她說得急,走得也急。她把房門反鎖,身子順着門一點一點地滑落,直到坐在冰涼的地板。
眼淚一瞬間奪眶而出,她的額頭抵在手背上,嘴脣咬得發紅。
一切早就有跡可循。
她恨自己的遲鈍,恨自己到現在才察覺言諾對顧殤的喜歡。
她要拿什麼去比他們的那些年,她比不過的。
更何況在昨天,顧殤的眼神似乎就已經替他做出了選擇。
言諾比她更重要。
窗外的雨勢不減,大片的黑雲似要壓下來。
哭累了,許木筱起身拉上窗簾,整個人像是丟了魂,昏昏沉沉地走到牀邊,身子重重砸下。
她現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可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出言諾昨日說的那句:“真好啊,感覺像是回到了兒時,沒有外人打擾。”
那時的她還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可現在她好像突然開竅了。
她是多餘的。
再一睜眼,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
她看向窗外,天色還是陰着的,隱隱還能聽到嘩嘩作響的雨聲。
或許是睡太久了,她頭有些暈。
她一隻手按在牀上支撐着身子起來,另一隻手去夠牀邊的手機。
她點開一看,裏面有七八通的未接電話,顯示的名字都是同一個——顧殤。
心中突然一緊,指尖在屏幕上徘徊。
他打給自己是想解釋嗎?
還是…關於其他的。
猶豫良久,她點下回撥鍵。
像是有意在等她的電話,電話很快被接通。
顧殤像是站在雨中,她能很明顯地聽到他那邊傳來的雨聲。
他的嗓音有些啞,低低沉沉地說了一句:“許木筱,我在你家樓下。”
許木筱身子怔了下,她沒說話,翻看了下通話記錄,最近的一通未接電話也是在半小時前了。
雨水砸在傘上面是有一種厚重的響聲的,可在電話裏,她似乎聽不見這種聲音。
他不會沒帶傘在樓下淋了半天的雨吧?
許木筱一瞬間有些心急:“我馬上下去。”
她掀開被子,隨意地套上鞋子,抓起一把傘匆匆往樓下跑去。
林意問她出去幹嘛她都沒回。
每棟樓的最下面那層都有一個大門是需要輸入密碼才能開的,大門外的上空並沒有任何可以遮雨的東西。
許木筱腳步越發急促,終於,隔着一扇透明的大門,她看到了站在雨中的顧殤。
她打開門,把傘撐開跑向顧殤。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麼狼狽的顧殤。
驀然間鼻頭一酸,眼淚像是哭不盡一般一滴一滴地掉下來。
顧殤擡起手想替她拭去眼淚,可當手懸在半空的那一剎,他又將手放下。
他怕把她弄得一臉水。
許木筱目光停在他的臉上,盯了良久,她抖顫着聲音說道:“你是…蠢嗎!”
“許木筱。”
顧殤音色沉重,他看着她止不住的眼淚,有些心疼:“我媽讓我陪她去的。”
“僅此而已。”
許木筱握着傘柄的手收緊,眼底情緒複雜。
她問道:“爲什麼不帶傘?”
顧殤:“去超市的時候還沒雨。”
他還是一樣,只要還沒下雨就一定不會帶傘。
所以,他一從超市出來就直奔這裏來了。
所以,他淋了這麼久的雨只爲了和自己解釋。
所以,一切全都是自己在和自己過不去。
她擡起手想去撫摸顧殤的臉,顧殤下意識地往後撤了下:“溼的。”
可她不在乎,她朝他靠近一步。下一秒,她踮起腳尖,手臂勾上顧殤的脖子,身子貼近。
清晰的溼意隔着衣服朝她襲來,她甚至能感受到顧殤被風吹得發涼的肢體。
“對不起…”
這是第一次顧殤的大手不敢覆上她的後背,他只能輕輕地哄道:“別哭,好嗎。”
許木筱強忍着哭聲,用氣聲在他的耳邊說道:“好。”
這個擁抱只持續了短短的幾秒鐘便被顧殤託着她的腰將她推開。
許木筱把傘交到他手中:“快回家換件衣服。”
她怕顧殤不走,自己先冒着雨跑進門裏朝他揮手。
直到看到顧殤轉身了,她才往上走。
凌日,是返校的第一天。
那天下午,許木筱到教室時,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
顧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靠着後面的桌子,闔着眼皮,臉色很難看。
許木筱剛放下書包,席易政也進來了。
他走到顧殤身邊上下瞧了眼,滿臉的不可置信:“不是吧兄弟,昨天溫度也才降了一度你就着涼了?你這也太虛了吧。”
許木筱聽到想解釋:“他是…”
可下一秒,顧殤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別講。
他緩緩睜開眼,白仁處佈滿血絲,嘴脣也少了些血色。
他冷沉着一張臉,眼神沒落到席易政身上一下,暗啞地說道:“滾。”
頭暈到有些難受,他一隻手搭在桌上,額頭抵在手臂上想休息會兒。
昨日的大雨蔓延到今天還沒停,空氣裏到處瀰漫着令人煩悶的溼熱。
或許是剛來第一天,大家宿舍裏的東西都還沒整理,教室裏很快走得只剩顧殤和許木筱兩人。
許木筱低下頭,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幾乎能夠聽到他輕微的呼吸聲。
大抵是睡着了,顧殤身子一動不動。
許木筱伸手輕輕地觸上他的臉,驚人的燙意瞬間從指腹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