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魚在冰下睡着了 >第6章 無妄之災
    “好了,擦擦臉吧。外邊走動的人開始多了,咱們得快些回去,你的腳還能不能走?”我鼻子囔囔的問道。

    “阿姐,你說的可是真的?”蔓蘿也囔囔着鼻子。

    “什麼是真的?”

    “你方纔說……要去西域,贖繡鳳姐姐回來。”

    “當然是真的。”

    剛剛見她一心尋死,我一時情急,慌亂間許下了“先掙它兩個億”一樣遙不可及的承諾。不知何年何月能做到,但一定是要試試看的。

    “那,我們要離開這裏,還要掙許多許多錢,你真是這麼想的嗎?”

    “嗯,我的確這麼想。回去咱們再細說吧,我一夜未睡,可是累極了。”

    說話間,不知何處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我正想拉蔓蘿找地方避一避,就看見一隊家丁拿着板子從花木掩映的小徑跑了過來。

    “捉住了!就是她們!”爲首的一人揚聲向遠處報告。

    我們倆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幾個大漢摁倒在地上,剪着雙手動彈不得,同時嘴巴被布團塞了個嚴嚴實實,連聲“冤枉”都喊不出口。

    不一會兒,一雙繡着暗紋的黑鞋出現在我眼前。“兩個生得一樣的女賊,衣衫破爛,偷了個包袱。錯不了,就是你們了。包袱呢?”

    “回大管家,沒瞧見包袱,興許是藏起來了,這倆賊狡猾着呢。”

    “小的親耳聽見她們說,好像說什麼等出去了要換一大筆錢!”

    “對,千真萬確!”

    家丁們七嘴八舌地附和着。

    我心裏叫苦不迭。

    大管家又命家丁把我們拎起身來,來回掃視了我們一圈,兩撇小鬍子氣得一翹一翹。

    “不錯,果然是生得一模一樣。還是兩個女娃娃呢,竟敢跑到金府行竊,不知天高地厚!”他一邊說着,扯下蔓蘿嘴裏塞着的布團,“說吧,偷的包袱呢?坦白說了罪也輕些,否則板子可是沒長眼的。”

    “不是的大管家!我和姐姐不是賊,我們是拾竹苑的舞姬呀!”

    “還敢渾說!你們是舞姬?拾竹苑的牌子呢?大清早的拎着包袱往外跑作甚?還說要逃出去換錢?來人,堵上嘴,先打二十板子!”

    眼看大事不妙,我掙扎着支吾起來,示意有話要交代。

    大管家於是也鬆開了我,說道:“好,換你來說,坦白從寬。”

    “大管家,您想想哪裏有賊不趁着夜裏偷、要等人都醒了才偷的?許是幾位小哥聽岔了!我們真的是舞姬,您看這衣衫鞋襪分明都是府裏的樣式。”

    “倒也有理,可那包袱是有人親眼所見!你倒是說說包袱在哪裏,還有這一身的泥污草屑,怎麼回事?”

    “這……我……這是”我猶豫着要不要招出繡鳳,不知道私下裏傳遞物品算不算大罪。可不說的話,這包袱去哪兒了又怎麼搪塞過去呢?一夜未睡的大腦開始運轉不靈,嗡嗡作響。

    猶豫間,大管家又發話了:“果然狡猾,嘴裏沒有實話!給我捂好嘴摁住,一人賞三十板子!”

    我於是又被摁回地上,皺起臉來,準備承受這場無妄之災。

    “不許打,她們是在我這裏。”

    咦?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

    “表少爺!您這是?”

    “這二人確是府中舞姬,昨夜宴後本少爺見月色難得,便喚了來賞舞解悶,今早才走的。怎麼?”這人慢條斯理地輕聲說道,可效果無異於打了個炸雷。

    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場幻象:我站在黃河邊上,把一個上面寫着“清白”的口袋拋進了河裏。哦,應該是兩個纔對,還有蔓蘿的。

    “你們也是,這有何不好啓齒?我不是許過留下你們,等再長兩年就接過府去。”越聽越離譜,我甚至開始慶幸此刻自己嘴被堵着、手被剪着,否則不知該如何作答。

    大管家連忙見風使舵,“哎喲這!這!誤會一場!誤會一場!還不快把兩位姑娘放了!拾竹苑的女孩子家哪禁得住這麼扣着!”

    我於是又被拎了起來。

    四處環顧一番,看熱鬧的人羣已經圍了有兩三圈,甚至還有才半人高的孩子,也湊上來津津有味地瞧着。

    而不遠處站在當中那個穿白袍的,不正是昨天午後見到的自稱認識蔓蘿的青衣少年嗎?同樣蒼白清俊的樣貌,同樣人畜無害的笑容,除非他也有個雙胞胎,否則絕對錯不了。

    少年的身旁有一個扶着他的紅衣侍女,身材高挑,模樣逸秀。可是這個人……從剛纔起就冷冷地盯着我,一瞬不瞬。那目光如有實質,讓人遍體生寒。

    松蘿難不成又跟這個人有過節嗎?

    “這一遭可是受委屈了,你們想要什麼補償?說出來,我都答應。”那少年溫言說道。

    “多謝表少爺,蔓蘿只想回去。”蔓蘿驚魂未定,怯怯地開口道。

    “松蘿你呢?”

    “啊?我想睡覺。”正在苦苦思索的我突然被叫到,懵懵然脫口而出。

    只聽見人羣一陣譁然。

    後知後覺地發現話好像有歧義,我連忙找補道:“不是不是!奴婢是說,我也想回去,補覺。”

    譁然聲更盛。

    我又細細思索一通,完了,越描越黑。

    我名爲“清白”的口袋沉進黃河底,從此別想撈上來。唉,這個時代夠開放嗎?我會不會被浸豬籠呢?到時帶個小刀偷偷在水底劃破豬籠可以逃走嗎?這樣混亂的場面下,我的大腦神思散漫,竟然開始想些更加荒唐的怪事。

    “自打失憶後,松蘿幾時又添了愛走神的毛病?罷了,都回去吧。”

    他的語氣溫和,而我卻聽得頭皮一緊,這個人從哪裏知道的我的名字?趕緊順了幾口氣纔沒有厥過去,我拉着蔓蘿的衣袖就準備退下。

    弱柳扶風的表少爺終於被他的美婢攙走了,兩人一紅一白,煞是好看。只是那個侍女,臨去前目光再次從我身上劃過,像蛇一樣冷……

    鬧劇終於落下帷幕。

    大管家轟散衆人,遣了兩個家丁“送”我們回拾竹苑。名爲送,實則是查探一下我們身份的虛實吧。

    我兩隻手疼得擡不起來,腦子一片漿糊,木木地往回走。蔓蘿同樣一臉茫然,從昨天到現在發生了太多的事,精神高度緊張下,我都簡直快要死機,何況於她一個孩子。

    “哎喲!松蘿蔓蘿!你們這是把我的姑娘怎麼了!”肖嬤嬤開了院門,看見我和蔓蘿灰頭土臉,苦刑犯似的被兩個家丁“押”了回來,氣得直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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