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依舊炙熱,宮門前值守的侍衛都忍不住將自己縮進陰影裏。

    之前爲沈琛領路的小太監回到自己的職上,慢慢打起了瞌睡。

    日頭曬得人脊背都要裂開,同樣背上似火燒的,還有跪在宣政殿門口的沈琛。

    他已在這裏跪了一個時辰,現下整個人如同水裏撈出來的一般,盔甲還沒有卸,膝下洇出一片水跡。

    但沈琛的身子筆直,如同一杆青竹。

    宣政殿前不時有宮人走過,在他被天子趕出來後,陛下甚至特意又宣見了許多大臣,其中不乏有各部長官。

    或輕或重的腳步聲在他耳旁過來過去,直到有一個人停下腳。

    察覺到有人走到身側,沈琛微微擡頭,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虎軀狼目,大腹便便。

    那人撫着頷下長髯,面帶微笑,臉上是不知真假的關切:“好端端的,左相怎麼跪在此地啊?“

    是朱國公。

    沈琛臉色慘白,但嘴角勾起的笑仍雲淡風輕,他輕聲道:“不小心觸怒了龍顏,勞朱國公關心了。“

    “左相緣何觸怒了陛下?你是平定了北疆叛亂的大功臣,陛下賞賜都來不及,再大的過錯也不該在這跪着呀。“

    朱國公一副憤憤不平之色,手卻悠閒地背在後面,厚厚的肩膀沒有一絲彎下的意思。

    沈琛不置可否:“賞罰應當依律法,不該看功勳。“

    朱國公的表情微微一變,暗自握手。

    他心中明白,沈琛在影射他孫兒的事。

    半月前沈琛還沒回來的時候,就傳信來勒令刑部重查馬湍一案,偏偏那時戰事正在緊要關頭,沈琛又說什麼不查清此案他無法專心戰事,逼得天子不能拖延。

    結果馬湍辦下的那些糟心事,都被查了個底朝天。

    他幾次夜裏求見,都被天子搪塞了回去。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天子也被沈琛這種威脅式的舉動惹惱,一連幾日都沒有好臉色。

    現在報應果然到了。

    朱國公忍不住流露出些許得意:“左相當初送信來的時候,沒想到今天吧?也怪你不識趣,本來陛下就憋着氣,你居然還敢提魏節……“

    沈琛長密的眼睫微微一動。

    朱國公走後,沈琛面前又陸陸續續過了許多人,緋色的袍子拂過他眼前,大半都要停下扶一扶他,而後神色各異地走開。

    不到傍晚,京官裏就傳開了,說是左相竟然爲魏節求情,還觸怒了陛下,被罰跪在宣政殿前整整一天。

    遠處的火燒雲燃得熱烈,沈琛勉強從地上起來。

    他的肩胛似乎被盔甲磨破了,膝蓋處鑽心的一陣疼,沈琛不肯扶太監的胳膊,自己起了身。

    坐上自家的馬車時,他纔來得及問:“陛下怎麼處置的?“

    親隨青炎正在擰帕子,他看見沈琛那一刻幾乎要哭出來,但想着自家大人最討厭見男子掉眼淚,便又硬止住了,只是嗓子裏好像浸了團棉花:“大人……大人指的是什麼?”

    沈琛這才發覺不對。

    打眼一看,青炎不僅聲音怪,眼圈還紅了。

    他的頭一下子疼了起來。

    “你這是怎麼了”沈琛聲音裏透着無奈。

    “沒,沒。”青炎鼓着臉,受驚的倉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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