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沉默了良久,魏節最終實在忍受不了李琦嘲笑的目光,躲去了院裏。

    下人等他走後纔敢進來,小心翼翼道:“大人,您真準備送魏大人出城,這,這也太危險了。”

    李琦悠悠嘆氣:“那能怎麼辦?我也不能看着他在這城裏打轉吧?再說,今日一見那小皇帝,我便知道,就算魏節真逃了,查到我身上來,他也不會過多的爲難我。”

    到底是還是個孩子,心腸軟,沒練就他老子殺伐果斷不近人情的本事。

    沈琛在一座大門前下了馬。

    他本來裹着寒氣,應當立馬擡腳把門踹開纔對,但臨到門前,反而踟躕了。

    最後,沈琛拾階而上,屈起指節在門上敲了三下。

    沒人來開門。

    也在他意料之中。

    沈琛加重力度,又敲了三下。

    “是不是有人在敲門?”李琦在書房忽然道。

    下人側耳一聽,還真是。

    “去看看,帶上人。”李琦沉聲道。

    院子裏魏節正在揪草,他一時不知道做什麼,索性把用柵欄圈出來的一小塊菜地裏的草全拔光了。

    他是第一個聽到敲門聲的,當即就足尖點地,一躍躍上了牆檐。

    下人叫上院裏兩三個小廝,謹慎地朝門邊走去。

    敲門聲已經停了,但木門還在微微晃動,這門年久失修,動一下就咔嚓咔嚓,淒厲的好像厲鬼在索命。

    下人嚥了口唾沫,無端被這響聲搞得緊張起來。

    他走近門口,和誰比賽一樣用最快的速度拔下門閂:“誰?!”

    門外空無一人。

    下人不放心,帶人把四周仔仔細細地搜查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

    在高處的魏節居高臨下,卻分明看到有個乞兒摸樣的人探頭探腦地在不遠處張望,等下人走後就立馬轉身飛奔,像是要去報信。

    魏節一凜,一瞬間把所有可能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有人在監視他們。

    與此同時,沈琛耐心也耗盡了,一把推開了蛛網密佈的府門。

    門剛被推開,卷着塵土的濁風就朝他面上襲來,冰封的記憶也在這風中有了復甦的徵兆。

    荒蕪的庭院,倒坍的閣樓,欲傾不傾的迴廊……

    這是被滅門十幾年後的魏府。

    魏節在京中住宅甚多,這處又全是傷心回憶,他也不住在此處,久而久之,這裏就茅封草長。

    沈琛將一切盡收眼底,輕聲道:“魏景衡,出來吧。”

    寥落庭院中只有風過的沙沙聲。

    沈琛皺了一下眉,又很快舒展開,“我知道你在這。”

    他拿出那份血書,“你說你要離京,卻又在最後說想念母親做的榛子糕……我便知道,你一定會來這。”

    他聲音輕的想要隨風散去:“你若是想離京,跟我說一聲就是……不對,沒有我,也有人肯幫你,但你至少,就不必這麼偷偷摸摸的了。”

    他來的路上看到各處的坊門都關了,京城戒嚴,執金吾在街上四處拿人。

    “你想必一定也在暗處看見了,”沈琛喃喃自語,“齊煥這次像是真氣着了,本來他准許你到沈府來就是放過你的意思,可現在又這麼大張旗鼓……”

    沈大人完全忽略了齊煥在門前攔他的事,就更不會沒想到,齊煥之所以這麼氣,三分因爲魏節,七分因爲他那隨意的一劍。

    庭中有一棵繁茂的梧桐樹,沈琛幽幽凝視了一會,等着魏節現身。

    哪知道魏節還沒現身,全副武裝的兵士先闖了進來。

    沈琛還沒回頭,就已經感覺到地面在顫。

    “左相大人,”爲首的將軍朝他行禮,“陛下有令,全城搜查魏節蹤跡,這裏是可疑地點,您看……”

    “何必廢話,搜就是了。”

    反正你們也搜不到。

    能讓區區幾十個人搜出來,除非魏節不想躲。

    沈琛冷冷地想。

    那將軍稍加猶豫,便揮手下了命令:“搜!”

    “還有一事,”將軍陪着笑臉小心道,“陛下從青炎校尉那得知您是被他從火場中救出來的,很是擔心您的身體,還請左相速速回宮覲見,免得讓陛下掛心。”

    其實天子是氣呼呼地說了讓左相進宮的話,差點沒叉腰了。

    將軍暗自腹誹。

    他一走神,隱約看見沈琛嘴脣動了兩下,但沒聽清,不由得追問:“這,左相方纔說什麼?”

    沈琛扭頭盯着他,眼中好似藏着吞人的深淵:“我說,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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