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別墅之後,餘詩情走在前面,蕭霽慢一步打量那棟房子,在餘念念曾經墜樓的地方多看了兩眼。

    泥土被雪拌在一起,有些僵硬。

    “姐?你看什麼呢?”

    “……”

    兩人一前一後進屋,此時已經十點過了,如果不是還有着守歲的習俗,估計他們已經休息了。

    別墅內看到韋蘭夢的時候,她高高挽着頭髮,一身旗袍把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聽見門口的動靜只微微側臉過來,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

    讓人實在懷疑,她現在的樣子和電話裏歇斯底里的人居然會是同一個。

    蕭霽饒有興致地看了她一眼。

    兩人走進,韋蘭夢能夠更清楚地看見蕭霽的目光,於是她的表情立馬就垮了,堪稱陰鷙的目光看着她。

    餘詩情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默不作聲地往蕭霽身後挪了一小步,忽然覺得她姐面對這種目光毫不膽怯,真乃英雄豪傑是也。

    蕭霽就平淡地看着她,和看桌上一個花瓶、門口一個石墩沒什麼區別。

    於是就更加顯得韋蘭夢的全都全打在了一幢冰冷的牆上,牆又不會疼,牆甚至毫不在乎你的怒氣,牆只會靜靜站在那裏。

    “好,很好。”韋蘭夢沒有笑意地翹起嘴角,“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蕭霽挑挑眉。

    韋蘭夢繼續說:“是我以前對你太好了,以至於你現在目中無人,不知道尊敬長輩了是吧?”

    蕭霽心說你以前對餘念念那麼好,人家不也照樣跳樓了,她藉着人家的殼子重活一世,不找你復仇就算了,還遑論什麼尊敬長輩?

    她天生地養喫食邑的公主,跪你一下,怕你要遭雷劈。

    “你!”韋蘭夢見她依舊是那副戲謔的表情,高高在上地看着她,猛地站起來,用手指向她,“你——!”

    蕭霽知道她素來是雷聲大、雨點小,而且有恃無恐。

    “好啦,好啦,這大過年的,是幹什麼呢?”忽然,在一邊的餘建業開口道。

    他平時一副樂呵呵的樣子,根本不會插手家中的事情,一說話倒還真好使,韋蘭夢深呼吸了兩下,居然還真就老實坐下了。

    蕭霽微微挑眉,看了餘建業一眼。

    地中海,啤酒肚,但是不顯得太油膩,頗有些和氣生財的大生意人樣子。

    蕭霽在餘念念的記憶裏翻翻撿撿,對這個家二十餘年的記憶,她居然只翻到了關於韋蘭夢的事情,而對這個父親餘建業只像是知道了一個符號,半點都生動不起來。

    連對她一年都說不上兩句話的父皇,蕭霽都能記得他是個嚴厲卻無用的昏庸皇帝,反而這種同住一個屋檐下的,餘念念對他沒什麼印象。

    不可謂不怪異。

    此時已經錯過了年夜飯點,他們兩喫完,也沒有說給餘念念留一點,甚至連被差遣着去叫人的餘詩情,最終也沒撈到一口飯。

    可見關係到了什麼地步。

    也難怪餘詩情對他們沒什麼感情,反而想一心賺了錢趕緊跑路。

    餘詩情主動磨蹭到了沙發邊上,坐下之後就來拽蕭霽,她英勇獻身,坐到韋蘭夢旁邊,把她和蕭霽隔開了。

    熟料蕭霽纔剛一坐下,韋蘭夢就又發話了:“過年都不願意挨着我坐,看來是真不打算認我這個媽了?”

    餘詩情主動舔着臉湊上去笑:“媽,是因爲我想挨着你坐嘛……”

    蕭霽看了一眼她那笑容,覺得她能爲了錢做到這個份上,也是挺不容易的。

    如果這個角色換成她,估計早都殺人了事了。

    這麼不倫不類的一家人,就這麼誰也不說話守歲,一直到十二點郊區放起煙花,纔像是完成一件任務似的,餘建業自己去睡覺了。

    雖然他幾個小時前就已經呼嚕震天響了。

    00:00的時候,蕭霽手機準時響起。

    她一低頭,這纔是欒魏打來的。

    不知爲什麼,蕭霽看着這通電話有點生氣,她琢磨了幾秒鐘,覺得這氣來得莫名其妙,卻也從來不委屈自己,把電話掛掉了。

    餘詩情眼光灼灼,韋蘭夢也看向這邊。

    蕭霽一概不理,站起來就準備回家。

    有些沒意思,早知道還是不來了,還不如她曾經在大禹的時候,最起碼,那時候她皇兄會翻牆進公主府給她送酒喝。

    “這就打算走了?”

    韋蘭夢尖銳的聲音傳來,蕭霽頭也不回,走出別墅。

    繼而就是一頓叮鈴咣鐺,好像砸了什麼東西,還伴隨着餘詩情的勸誡聲,她一個人就彷彿能抵得上數萬只鴨子。

    蕭霽忽然停步。

    餘詩情這個時候恰好追出來,就看見蕭霽的背影,還以爲是專門等她的,感動得一塌糊塗。

    蕭霽歪了一下脖子,有點不舒服,繼而回頭看向別墅。

    餘詩情立刻站直,好像軍訓時被教官檢閱,繼而就發現蕭霽的目光直接穿過了她,看向了別墅。

    蕭霽緩緩吐出一口氣。

    “姐?”餘詩情一個邁步蹭上來,“你幹嘛呢?”

    蕭霽那口氣被咽回去,低頭看向她。

    餘詩情大概只有一米六五,蕭霽又還穿着高跟鞋,站近了真像是得低頭看她。

    餘詩情一抖,覺得那目光不善,但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只好低下頭假裝自己是隻鵪鶉。

    兩人半天不說話,蕭霽覺得自己不開口的話,餘詩情就能這麼和她站到天荒地老去。

    “有事?”蕭霽問。

    餘詩情這才把腦袋擡起來,覺得剛纔那件不知道是啥的事翻篇了,說:“姐,咱倆都沒喫飯,不如我請你喫飯吧。”

    蕭霽:“……”

    她是否該將這個稱爲孝心?

    雖然韋蘭夢和餘建業在她這裏等同於死人,但是餘詩情似乎還是不錯的。

    “姐,都怪我把你叫出來了,就給我個機會吧!我知道個館子應該還開門的,味道很不錯!”餘詩情就像那求偶的孔雀拼命展示自己,“都是我以前自己打工攢的錢,你就給我個贖罪的機會吧!”

    蕭霽:“……”

    爲什麼她和某人的感覺那麼像?

    不對,還是不一樣,某人還是更不講道理一些。

    “好吧。”蕭霽說。

    這時,蕭霽的手機又忽然響起來了。

    她低頭一看,現在是00:10,還是欒魏。

    微微側眼,餘詩情的脖子伸得老長,被蕭霽發現之後,還咳嗽了一聲,裝作正人君子似的用手指了指路對面,示意自己去對面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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