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璃睜開眼,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心事重重的回到丹藥峯,在她的房門口卻碰到拎着一個籃子不住徘徊的林舟。
她挑眉,“有事?”
被她突然出聲驚了一下的林舟:“唐師妹,你怎麼走路沒聲的。”
唐璃“嗯”了一聲,沒什麼心情交談,從他邊上路過就要去推開房門。
“誒誒唐師妹等等!”
林舟忙拉住唐璃的胳膊,在她面無表情的扭過臉時猛地一鬆手,手忙腳亂的把另一隻手中的籃子提到面前遞給她。
“這是什麼?”唐璃問。
林舟:“葡萄!岄迷昨晚特意交代我今早去採了洗乾淨給你送過來。”
唐璃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眼神快速的在隔壁緊閉的房門上掠過。
“今早,採的?”唐璃沒有漏過這個訊息,她皺了皺眉。
“對。”林舟笑道:“岄迷在昭雲峯開墾了一塊地種葡萄,很方便的。”
說完將籃子往唐璃手中一塞,飛快撤退。
“我還有事,先走了,唐師妹再會!”
“再會…”眼裏只有那一個籃子的唐璃無意識的動了動嘴。
她拎着籃子回房,隨手將籃子置於桌面,頓了頓,打開蓋子。
一盤圓潤飽滿還帶着新鮮水珠的葡萄映入眼簾。
她伸出手拈了一顆送入口中,汁水豐富清甜可口,很熟悉的口感味道。
她猛地將蓋子蓋上,握緊了手,神情複雜。
“原來每年的葡萄,是你送的。”
唐璃喜歡喫葡萄,這算是她爲數不多的喜好之一。
過去十年,每年七八月葡萄成熟的季節,只要她人在青崖山,她的屋子裏永遠擺有一盤新鮮的葡萄。
她一直以爲是青崖山貼心,直至今日,真相顯而易見。
首先,唐璃已從許長老處得知顧岄迷十年間常常往來青崖山的消息。
二來青崖山人少,顧岄迷能聽到他人議論她與許蔚,甚至他能向青崖山執劍長老請教問題,這說明他能暢通無阻的出入青崖山。
而且,他一個月前剛剛去過一趟青崖山,一個月前,正是葡萄成熟的時候。
最重要的是,林舟說了,他特意開墾了地種葡萄,還交代了林舟記得給她摘葡萄喫。
有些事不能細想,一旦開始翻動記憶,就會發現,不止是她去青崖山的這十年,再往前的每一年,她都能享受到這一口清甜的滋味。
她從來沒有在意過。
而這只是冰山一角…
她開始回憶,開始提煉她記憶中從不曾在意的細微末節。
比如,在昭雲峯的年月裏——
那一向整潔纖塵不染的屋舍…
一年四季煥新的弟子服總會適時的出現在她的房間…
夜晚回昭雲峯時屋舍門口亮起的的燈籠…
每次從演武場回來時牀頭擺放的丹藥。
……
種種種種,多不甚數。
唐璃猛地掩面,長長嘆氣。
她面對着顧岄迷洶涌而來的深情厚意,茫然無措甚至惶恐。
她的冷靜自持在這一天的時間中接二連三的被打破,她無法假裝自己看不見聽不到甚至是去忽視。
她睜開眼是顧岄迷昨夜的告白,閉上眼是夢裏顧岄迷的癡守。
莫名的情感令她生平第一次起了想要逃開的心思。
唐璃咬牙切齒。
“都怪青崖山,沒事給我放什麼假!”
遠在青崖山的執法長老狠狠打了一個噴嚏,“???哪個小兔崽子又在罵我?”
想用溜之大吉來遠遠逃開那令她措手不及的情感的唐璃,跑昭雲峯頂找卿華長老去了。
坐在樹下正偷閒品茗的卿華長老,見到一臉凝重的唐璃來找他時,也是一臉疑惑。
卿華長老:“逆徒,你怎麼來了?”
唐璃沒在意他的稱呼,只說“青崖山有事,我可能要提前回去了,大師兄後續的靈氣輸送師傅您應該能夠應付的來吧!”
“可以是可以。”卿華長老愣了一下。
“那行,我走了!”唐璃也不等他說完話,就連忙丟下一句準備開溜。
卿華長老見唐璃一副着急的模樣,也不由緊張了起來。
“等等等等,什麼事啊這麼急,青崖山被攻打了?”
被攔下的唐璃煩躁不已,“不是。”
“那你火急火燎的!嚇死我了,我還以爲青崖山出什麼大事了,得趕緊通知掌門。”卿華長老瞪了一眼唐璃,又道:“既然沒什麼事,你就明天再走吧,晚上自己跟你師兄說一聲道個別。”
“師傅!”聞言,唐璃也急了,她就是不想面對顧岄迷啊!
卿華長老卻擺手,“沒得商量。”
唐璃皺眉,氣呼呼的坐到了他邊上。
卿華長老慢條斯理的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嘴上還不忘揶揄她,“倒是第一次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怎麼了,跟阿迷吵架了?”
唐璃揉了揉眉心,“沒有。”
“噢~沒有!不想說就算了。”卿華長老拈杯欲飲。
唐璃卻遲疑的開口問道。
“師傅您有過道侶嗎?”
“咳咳咳。”被茶水嗆到的卿華長老咳的兇猛,他撫了撫自己的心口,聲音有些啞:“逆徒,你能不能不要在爲師飲茶的時候突然出聲,嚇到爲師了!”
唐璃:“……哦。”
“自然是有過的。”卿華長老瞥了一眼唐璃,如是說。
“那您的道侶呢?死了嗎?”唐璃一臉好奇。
卿華長老又被她氣了半死。
“只是分開了!你這麼亂說話遲早會被人揍我跟你說。”
“沒事,一般人打不過我。”唐璃一臉滿不在乎,繼續追問,“爲什麼分開?”
卿華長老一臉不耐煩,“不合適就分開了,哪有什麼爲什麼。”
唐璃恍然大悟道:“原來結成道侶後也是可以分開啊!”
“當然可以。”卿華長老翻了個白眼,嘴上卻給自己沒常識的二徒弟補充知識。
“我們五洲大道很開明的好吧,兩個人看對眼了就在一起,看不順眼了就分開。結爲道侶雖說是一種保障,但兩個人在一起不合適就分道侶的也很正常。畢竟修士的壽元有那麼長,自然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唐璃一臉受教。
“怎麼,你這個木頭開竅了?”卿華長老一臉揶揄。
唐璃愣了一下,然後飛快搖頭。
“什麼木頭?我是人好吧。”
卿華長老呵呵一笑。
“行吧,不跟你說了,爲師要去備課了,一會你師弟師妹就該來上課了。”
說完,便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唐璃皺了皺眉,卻也沒急着走,坐在那發呆,正在消化卿華長老留下的信息。
所以也沒注意到來人的腳步聲。
直到一道人影站在她身側,驚喜道“二師姐!”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
她擡頭,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小師弟。”
沈玉笑了笑,問道:“師姐最近是在丹藥峯爲師兄療傷嗎?”
唐璃點頭不語。
沈玉也不意外她的冷淡,坐在了之前卿華長老的位置上。
“師兄最近還好嗎?”
面對不熟悉的人沒什麼耐心的唐璃冷着一張臉,說道,“就那樣吧。你要是實在關心他,自己去丹藥峯看他吧。”
沈玉愣了一下,隨即溫聲笑了一下,語氣依舊輕緩,“好的。”
唐璃看着他笑起來的模樣,不知道怎麼的想到了顧岄迷,頓時抿了抿脣有些心軟。
顧岄迷對外總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笑意也總是溫和的…
“抱歉。”唐璃道。
“沒事。”見唐璃似乎在走神,沈玉輕咳了一聲。
“師姐跟師兄的關係似乎蠻好的?”
唐璃回過神,“就那樣”三個字在舌尖滾了一下,說出口的卻是“還不錯。”
脫口而出的瞬間唐璃便後悔了。
沈玉卻愣了一下,然後幽幽一嘆,狀作不經意般說道。
“好羨慕師兄,與師姐師妹都這般親近,哪像我嘴笨,纔跟師姐說了幾句話就緊張的不行。”
唐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