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第一次見沈歸舟的時候。
那天是她被家裏的舅母賣到這裏,第一次被迫接客的日子。
她被迫穿着她從未穿過的好衣裙卻也是過分輕薄的衣裙,被媽媽玉荷安排伺候一個挺着肚子的老頭,很巧,就是隔壁的隔壁罵人的男人。
那天,她也是這般慘叫着不從,求饒,想要逃跑。
她逃到走廊上,被那人拖着回房間。
絕望之際,火紅的衣裙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沈歸舟將男人的豬手扒開,蹲下身,瘦弱修長的手指捏着飄雅的下巴將她的臉擡了起來,淡淡道:“這麼好看的臉,都磨破了。”
飄雅還沒反應過來,沈歸舟就偏過頭對媽媽說:“媽媽,既然丹青沒空,今晚就讓她陪我吧。”
媽媽詫異,臉上有些爲難,“這......”
“怎麼,有問題?”
還未等媽媽說話,她又偏頭問被她甩在一旁滿臉不高興的男人,“還是,陸老爺有問題?”
她說話語調平緩,就像是在問人喫飯了嗎?
陸老爺雖是不甘不願,最後還是鬆了口,“沒,既然沈姑娘看上了她,那今晚她就歸沈姑娘吧。”
“那就多謝陸老爺割愛了。”
沈歸舟嘴裏說着謝謝,語氣中卻沒有絲毫誠意,甚至有種別樣的意味。
她站起身來,將手伸向飄雅。
飄雅驚魂未定,還未從這突然的變故中回過神來,更是沒懂沈歸舟的意思。
或者說,她懂了話語,可因爲對方是個女人,她又疑惑了。
“怎麼,美人這是覺得陸老爺更有趣味些?”
直到聲音從頭頂響起,飄雅就那樣毫無準備的撞上那張揶揄未退的臉。
她也不知那一刻是因爲什麼,好像是本來已經做好赴死準備的她似乎在那張臉上看到了希望,手便不受控制地伸向沈歸舟。
飄雅依舊驚魂未定,不過她知道自己暫時不用去伺候那個老的可以做她爺爺的陸老爺。
雖然她也沒明白一個女人說要她陪是什麼意思,但是眼前的女人至少讓受到驚嚇的她多了一絲安全感。
不大的房間裏,沈歸舟姿勢隨意地坐在桌邊,沒有優雅,毫不端莊。
細看,有幾分不違和的豪放。
她不說話,飄雅也不敢說話。
安靜了一會,桌前的人倒了杯茶,“你要嗎?”
飄雅怯懦懦地看了她一眼,又趕緊低下頭,沒敢答話。
沈歸舟也不再問,將茶收了回去自己喝。
半盞茶後,她又問:“會彈琴嗎?”
房裏放着一架七絃琴。
飄雅是會的,但是她不願彈。
那一刻,她只想逃離千花閣。
哪知,開始向她伸出手的沈歸舟卻道:“如果不會,那你還是回隔壁去吧。”
隔壁,是陸老爺的包廂。
她的聲音不大,聽不出玩笑的意味。
飄雅驚恐擡頭,難以置信。
沈歸舟好像沒了耐心,已經對着門外喊人,“來......”
飄雅被嚇得不輕,脫口而出,“我會。”
沈歸舟止住話,看着她。
飄雅也沒等她再說話,趕緊跑向琴臺,戰戰兢兢撥動琴絃,用行動證明她真的會。
好多年不練,剛剛撥動琴絃時,琴音有些不準,好在後面慢慢找到了感覺,勉勉強強彈了一首。
曲子是很普通的,她彈得也不是很好。
不知爲何,沈歸舟沒有打斷她。
一曲完畢,飄雅小心擡頭,不確定是要停下還是繼續。
不知是否是巧合,沈歸舟也正好看向她。
沈歸舟先開了口,“不要彈了。”
飄雅嚇了一跳,“姑娘......”
她的話被打斷。
“你就在那坐着吧,不要說話。”
說完沈歸舟就收回視線,開始喝的茶已經換成酒,一個人坐在那裏獨飲。
這吩咐有點怪,卻總好過說讓她回隔壁。
房裏突然安靜下來,和外面的喧鬧形成鮮明對比,她很是不習慣,可也不敢說什麼。
於是,兩個女人就這樣各自安靜地待着。
飄雅坐在一旁,不敢挪動絲毫,沈歸舟則坐在桌邊垂着頭飲了一夜的酒。
外面的喧鬧慢慢歸於平靜,黑夜被黎明衝散。
清晨,沈歸舟終於放下酒杯站起身來。
見她猝然起身,不敢睡的飄雅嚇了一跳,也趕緊起來,下意識想要跟上去。
沈歸舟突然偏頭看向她,嚇得她趕緊停了動作。
片刻後,沈歸舟對她道:“既然進了這種地方,就不要做當貞潔烈婦的白日夢了。”
她語調平緩,沒有譏諷,說出來的話卻堪比砒霜。
“......”
“還是想想怎麼能讓自己在這裏活的更舒服才更實際。苟且偷生這刻你或許覺得屈辱,但若死了,你的不甘也不會改變,更何況,你也不一定死得了。這種地方,尋死覓活的人只會比死更慘。”
沈歸舟拋給她一錠銀子,就出門離去。
她的酒量着實很好,喝了一晚上,走路也沒一絲晃盪。
沈歸舟走了,戰戰兢兢一晚上的飄雅,心再次凍結成冰。
她那時還不知道沈歸舟這個人,對坐一晚上,她以爲她是個好人,至少她不是一個壞人,幻想着她會幫她。
最後還是她想多了。
飄雅慌了。
她該怎麼辦?
死嗎?
昨天她的確有這樣的心思,可又多活一晚上,此刻,她忽然有些害怕死了。
她什麼都沒做錯,憑什麼失去了所有還要失去命。
耳邊響起沈歸舟的話,最後那句,讓她打了個寒顫。
絕望地想着,她該怎麼辦?
“哎喲。”
媽媽誇張的聲音喚回飄雅的神志,她驚恐擡頭,只見媽媽搶過她手裏的銀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這個怪女人出手果然大方。”
那一錠銀子至少五十兩。
還未等她明白那‘怪’女人是誰,媽媽又笑得別有深意,“飄雅啊,你說,你早想通不就好了。你連那個女人都能伺候,難道伺候那些老爺們不能比伺候那個女人好。”
飄雅當時沒明白,在媽媽看來,進妓院找女人的女人都是有病,並且病的不輕。這樣的人,說不定有什麼奇怪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