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收尾的事情留給了他。
“以這裏爲起點,向南三十里,伐樹挖山。”
“?”韓揚往南看去,疑惑更重,“王爺,這火,不滅?”
陳穆愉偏過視線,盯着他看了一會,道:“等陳霄回來,這裏的事交給他,你回春城大營。”
韓揚先是一怔,隨即喜悅感撲面而來。
若這只是一場普通的山火,他自是很樂意救援,問題,它就不是。
這事,不要他繼續管,那真是太好不過。
陳穆愉這話讓他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合時宜地笑起來,趕緊道:“屬下領命。”
陳穆愉轉回了視線,“你現在就去南邊,若人手不夠,就近調兵。”
“是。”
聽了讓陳霄接手,之前的疑惑韓揚也不再問,果斷領命離去。
爲了安置山下的居民,韓揚讓宣城太守在西郊外一開闊地臨時搭建了一些帳篷,讓他們暫住。等山火滅了,再讓他們回去,若有房屋損毀的,屆時再作考量。
陳穆愉聽說之後,安排妥關於山火處理的事物,就由太守陪同去了西郊。
沈峯此時正在城中,聽陳穆愉去了城外,立即趕往那處。
他來宣城,是轉道春城過來的,想起那日親衛稟報沈歸舟聽完消息後的態度,他想見她一面。
不曾想,他到春城時,她之前暫住的地方竟然已經人去樓空。
他當即猜想沈歸舟是去了蘭阿山,可也只是猜想。
他覺得,陳穆愉或許知道沈歸舟的近況。
當他到城外時,陳穆愉已經離開半個時辰。
聽人稟了陳穆愉的命令,他問了目前的火勢情況,看着輿圖,他陷入了沉思。
他只知道有蘭阿山,不知蘭阿山的具體位置。
昨晚來時,看到如此火勢,他擔心再不控制,沈歸舟藏在深山的祕密,恐有暴露的危險。
當韓揚阻止撲火時,他更加擔憂。
想了一晚,想到沈歸舟和陳穆愉的關係,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可是又不敢確定。
心中疑惑,難道她已經將蘭阿山的祕密告知晉王。
他更不解的是,這火一直燒下去,對他們會有什麼好處。
如今陳穆愉到來,離那麼遠伐樹挖山,是還不打算滅火,讓它再燃幾日?
若再燒下去,這火到時想撲也難了……
這到底是晉王的意思,還是她的意思?
晉王到底知不知道蘭阿山。
他看着遠處兇猛恐怖的山火,心裏亂得很。
思考不出結果,他又立即趕往西郊。
不湊巧的是,他趕到西郊時,只看到太守在指揮人分派糧食。
問了他後才知,陳穆愉已經趕回春城軍營,還就是前腳走的。
沈峯心中藏着事,這種時候,他也不能離開宣城。於是,他終是沒能和陳穆愉碰上面,依舊不知沈歸舟的近況。
藉着南風,城外的山火轉了方向,燒的宣城城中熱如初夏。
好在晉王三日前下令,往南三十里處,伐出一條三丈寬的空林,阻止了部分山火的蔓延。
太守府的那個不靠譜幕僚還是有些用的。
三日後沒有下暴雨,不過,第四日的黎明,天空突然響雷,狂風大作,沒過多久,暴雨降臨,撫慰了惶惶人心。
若不是天降暴雨,這宣城的山火怕是得焚上好長一段時日了。
這場雨也讓整日坐立不安的沈峯長舒了一口氣。
過了半日,他又不安起來。
穆稹持勢劍調走的那三千人連同他自己在內一直沒有蹤影。
這春日的第一場暴雨連下了兩日一夜,在第二日入夜時,暴雨終於變小,城外的山上也看不見火光了。
在下雨的當日上午,陳霄已經從義城出來,趕來宣城,從韓揚手裏接手了宣城的事務。
韓揚取笑他,當真是福星。
他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他看着這雨,以及陳穆愉特意讓他來接手宣城的事務,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城外山火熄滅,城內城外都是歡呼一片,陳霄那種不好的預感則是越來越重。
官府發出通告,讓暫住西郊的居民,等過個一兩日,等官府將山火的隱患排除一遍後,再返回家中,尤其是那些住在山林之中的人家。
然而,有些人思家心切,雨一停,就急急往家趕。
第二日,官府的人還在山腳下徘徊,就有人去山上撿柴、查看山上的糧食等。
當日下午,就有村民連滾帶爬從山上下來,白着一張臉告知官府的人,燒過的山林中有焦屍。
並且,不止一具。
如此一來,官府衆人也沒時間再在山腳下徘徊了。
陳霄站在山腳的某處空地上,看着一具具屍體從山上擡下來,跳了幾日的眼皮不跳了,頭卻痛得厲害。
他查看了幾具,看着那燒得不一的屍體,他終於明白了當日在義州,沈歸舟那句‘等過幾天,就有你忙得了’是何意。
他看着屍體,認真思索起來,若他今年告病歸隱,王爺批准的可能性有多大。
屍體被燒成這樣,想要辨認十分艱難。不過,這些人例外。
據後世《北疆志.宣城》記載,永盛二十八年春,城外夜起山火,多日不滅,某夜,風向驟轉,火勢更重。此火焚燒近十日,人心惶惶,幸得天助,得遇甘霖,兩日後,驟雨歇,火滅。
然,不過一日,城外山中驚現焦屍,千數不止。經查,皆爲官府撲火兵衆,因山中風向驟轉,未能及時脫逃,三千餘衆,盡數罹難。
這個結果荒誕又可笑,可是有用。
陳霄直接以此作爲結論上報,陳穆愉看完後,下令讓這三千人按陣亡算,給其家眷補發陣亡撫卹。
宣城太守和沈峯都知道這事的真相併不是這樣,卻都沒有說什麼。
因爲他們都清楚,這火會起怕是和穆稹自己脫不了關係。
他又是持勢劍,以天子令從沈家軍調走的這些人。和他脫不了關係,就意味這事……
晉王都沒對這麼荒誕的結果有意見,他們自然是不會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