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的兩人:“……?”
沈歸舟咳嗽了一聲,“我和我兄長同父異母。”
男子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侍從看向沈歸舟,在心裏吐槽,早這麼說不就好懂了。
男子聽懂了這個,也很懂禮的沒有再追問此事,而是換了個話題,“那夫人的夫家是?”
沈歸舟心裏嘆氣,還說自己不是管戶籍的,這比管戶籍的問得還清楚。
“他是南方人。窮鄉僻壤的地方,說了估計公子這等貴人也是沒聽過的。”
男子:“……”
後續的問題被這話給懟了回去,他剛想換個問題,就發現沈歸舟的情緒有些不對。
好像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看着有了一種破碎感。
他呆愣了一下,“夫人,可是我剛纔說錯了什麼?”
沈歸舟醒過神來,擡了一下頭。
就這一擡,男子好像看見了她眼角閃過光,那是……眼淚?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的話,他真的說錯了什麼?
“夫人……”
沈歸舟回神,“沒有。是我自己想起我夫君了。”
男子:“?”
那爲何這般難過?
沈歸舟看向他,笑得比哭還難看,“他死了。”
男子和侍從忽聽這話有些錯愕,怎麼也沒想是這麼個情況。
男子開口,“抱歉,我不知……”
沈歸舟打斷他,“不關你的事。若不是他突然走了,我也不會回來。”
說後一句時,她聲音小了很多,像是在自言自語。
男子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反倒是沈歸舟好像是陷在這情緒裏,她轉頭看向亭外的雨,過了一會,小聲道:“大概是我窺測天機太多,報應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聲音中有淡淡地無奈和難過。
男子側頭看向她:“……”
他的確聽過這種說法,窺測天機的人會折壽,不過,這折壽折在別人身上,他倒是第一次聽說。
沈歸舟說完這話,發了一會呆,就撿起那腐朽的木牌站了起來,“告辭。”
外面的雨並沒有變小,男子詫異,“夫人,不等雨停再走?”
被問的人極力掩藏眼裏的難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話說完時,她已經站在檐下。
她看了一下外面的雨,將那木板舉在頭頂,快步朝竹林中的小屋走去。
男子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回味着她剛剛那句詩,“也無風雨也無晴。”
他的眼睛慢慢變得深沉起來,片刻後,他卻輕笑出聲,“是個有意思的人。”
他衝着她的背影喊:“夫人。”
沈歸舟聽到了,她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用眼神詢問他何事。
男子淺笑,“後會有期。”
沈歸舟思索了一會,答道:“後會無期。”
話未落音,她已經轉身。
男子看着她的背影先是一愣,隨後本來只是皮動的笑容多了一分真誠。
侍從替他氣憤,“爺,這婦人也太不知好歹,屬下去。”
“爺的意思是,她是在記恨爺?”
“是記恨……也是害怕。”
知道沈歸舟是個寡婦,他好像也能理解她會出來支攤營生了。
沈歸舟的身影很快就淹沒在暴雨和竹海之中,當再看不到一絲紅色時,男子將視線收了回來,擡頭往天上看。
雨越下越大,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偶有電閃雷鳴,看着短時間內還是不會停。
他垂眸,一息後,擡眸道:“下山?”
侍從呆滯,“爺,這雨……”
他剛說這幾個字,男子已經起身,朝亭外走去。
侍從懵了一下,反應過來,趕緊去拿放在一旁的油紙傘。
等他將傘撐開時,男子已經步下臺階,走出幾步。
他趕忙追上去,“爺,雨大,您等等小的。”
男子步伐沒停,也道:“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侍從在後面追趕,聽着不是很懂,看着被雨水打溼的人,只覺頭大。
好不容易追上,侍從趕緊將傘往他頭上移。
男子身上已經溼透,卻並不在乎,吩咐道:“下山後,着人去查一下,這竹林中的房子。”
他雖說的是房子,但實際指的還是住在那裏的人。
侍從立即明白過來,“是。”
走了幾步,男子又想起沈歸舟說的那幾個詞,低聲重複,“隱智、藏峯。”
侍從聽清了,不是很明白,便大着膽子問道:“爺,這是何意?”
這些詞的意思他都懂,但是連起來,他好像不是很理解。
男子輕笑,沒有答話。
侍從以爲他是不會答了,不曾想,走出幾丈後,男子忽道:“她在讓我明哲保身。”
侍從驚悟,原來如此。
“那爺的意思?”
這一次,男子沒有再作答,只是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透着意味深長。
沈歸舟回去時,身上全部都溼透了。
她換了身衣服後,坐在屋檐下看着雨發呆。
剛坐一會,今日外出辦事的雪夕回來了。
“小姐。”雪夕放下手裏的傘,看到她溼着的頭髮,擔憂詢問:“您是淋雨回來的?”
沈歸舟還沒答話,她又道:“怎不等我去接您?”
沈歸舟露出淺笑,“想着沒多遠,就跑回來了。”
雪夕趕緊放下手裏的菜,進屋去拿了帕子出來給她擦頭髮,“小姐,以後萬不可這樣了,這麼大的雨,會淋出風寒來的。”
沈歸舟態度很端正,“好的,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雪夕嘆息,道:“待會我去給小姐熬碗薑湯。”
“好。”
雪夕給她擦着頭髮,擦到一半,忽然想到了奇怪的地方,“小姐,今日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平日下雨的時候,她都是要在那六角亭裏睡到天完全黑下來,纔會回來的。
沈歸舟回頭對着她一笑,然後從袖袋中掏出那銀袋,“今日發了筆橫財,得趕緊跑。”
雪夕接過銀袋,重量讓她有些意外。
沈歸舟看着大雨感慨,“姜太公釣魚,原來真的不是欺騙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