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舟沒看他,開口依舊是剛好夠兩人聽見的聲音,“認識嗎?”
“不認識。”雲澤也目視前方,低聲說着自己的發現,“長相一般,二十上下,身上穿得是綢緞。”
那這範圍就廣了。
雲澤不認識的京都公子?
商人?
外地人?
“怎麼死的?”
“像是中毒。”
沈歸舟沒再問話,雲澤不用她吩咐,朝下走去。
來寺廟裏拜佛的向來都是女人居多,來這寒華寺的,又多是京都城的夫人小姐。
她們朝這一擠,花團錦簇的,這讓一身紅衣的沈歸舟也不是那麼打眼了。
沈歸舟又往旁邊挪了點,站在那些只是禮貌觀看的人中間,更不顯眼了。
但是,她今日沒帶帷帽。
做爲這松夷山上,寒華寺下的小名人,常年來往這廟裏的夫人小姐有幾個是有記得她的。
她剛在新位置站穩,左手邊的夫人站得累了,往旁邊更寬闊的地方挪了一點。
這一挪,眼角餘光見到沈歸舟。
偏頭確認,驚喜的和沈歸舟打招呼。
被人認出來,沈歸舟也沒懊惱和躲避,大方迴應。
相互見完禮,那位夫人注意到她手裏的鋤頭和木桶,甚是奇怪,“您這是?”
她本來想問她這般厲害的人也需要來寺廟拜佛,一看她這鋤頭木桶,好像也不像個來上香的。
沈歸舟順着她的視線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東西,應答如流,“準備上山挖點野菜。”
問話的人愣住,挖野菜?
沈歸舟補充,“這山上的野菜挺多的。”
那位夫人下意識朝山上看了一眼,挖野菜是用來喫的?她還要挖野菜過日子?難道這就是平民的日子?
她家境殷實,不是很懂這種生活,想着想着,對沈歸舟多了同情。
她趕緊換了個問題,問起了她怎麼不在山下襬攤了。
沈歸舟藉口隨口就來,說是師門規矩,一年只能起那麼多卦,算超了得遭橫禍。
夫人一聽,想找她算卦的話吞了回去。
似乎也理解了她這日子爲何過得這般清貧了。
她們聊天時,下面有人發現對面的男人一直沒動,不知誰帶頭丟了石頭過去,陸續有人跟着砸,動靜越來越大,那邊的人也沒反應。
這不禁讓人冒出衆多猜想,有一個稍微有點身手的男子,大着膽子躍了過去。
他越過叢林,到了松針樹下。
對面的人將心分成了兩半,一半看司空曙,一半看對面。
大家都在等着他揭曉謎底時,他猛然後退。
“死……”
這邊的人沒聽見他的聲音,喊着問他,“是誰?”
這動靜中斷了那位夫人和沈歸舟的聊天,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去對面查看的人驚醒,拔腿就跑,快速折返,被樹枝颳了衣袍和臉也不在乎。
太過慌張,過來的時候,他沒躍過山澗,掉了下去,好在扶住了一塊亂石,其他人費力將他拉了上來。
他一上來,大家就關心起對面的人。
一句話,又將這後山炸了一下。
被衆人死死圍着的司空曙終於找到了機會,從人羣中狼狽地擠了出來,下了後山。
他聽到說死人了,但是已經沒有了看熱鬧的心思,未敢再多留一息。
走出山門,他走路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不止,一刻鐘後,終於逃離事故現場。
聽到死人,有些膽小的人也走遠了一些,不敢再看,其中就包括和沈歸舟說話的夫人。
慌亂之中,雲澤又出現在她身邊。
他見天色不早了,問她:“夫人,我們現在走嗎?”
接下來就是等官府來人,這裏已經不屬京兆府管轄範圍,來的多半會是刑部。
案件細節他們不在這也能知道,就沒什麼可看得了。
沈歸舟下意識想邁腿,低頭一看手裏的鋤頭,纔想起自己來這裏是有正事的。
沈歸舟擡頭看了眼天色,“你先下山。”
雲澤明白了,她是還要上山,“可有屬下可以效力的地方?”
“不用,你先去做你自己的事。”
雲澤聽出她是真得不需要他隨同,讓開了路。
沈歸舟不再看熱鬧,一個人慢悠悠地往上走。走到瀑布處時,她在那裏提了一桶水。
瀑布到山頂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等她提着水,爬到目的地時,天色已經開始轉暗。
好在,還不影響視物。
離老頭的墳頭還有好幾米遠,她就看到了自己種的那兩棵香樟樹。
不是吧,一片葉子也沒有了!
心裏咯噔響了一下,她加快了一點腳步,先到了左邊。
出於更易成活的考慮,樹苗來的時候就砍去了多餘的枝椏。
現在左邊那棵只剩光禿禿的樹枝,看着就是兩個字,萎靡。
轉頭再看右邊那棵,好像還有一片葉子。
她像是看到了希望,疾步過去。
她伸手想去摸那片葉子,起了山風。
風一過,唯一的一片葉子也沒有了。
她手在那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然後環視了一週,像極了做賊心虛。
見的確沒人後,她又朝着樹枝伸出了手。
她還沒用力,小樹枝咔擦斷了。
她淡定的將手移開,轉頭看向墳墓。
“老頭,你不是答應了我,要保佑它們的。”
整個山頂寂靜無聲。
她鬱悶地問道:“師父,你怎麼一點也不靈。”
完了。
這下郭子林真得會弄死她了。
香樟樹雖然死了,但她想着來得來了,還是給它們鬆了一下土,然後將那一桶水平分給了它們,期望它們還沒死透。
下山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寒華寺晚上是要關閉山門的,她靠近那塊草差點都被踏平的地方時,下面已經安靜了許多。
再往下走一點,雲澤在下面等她。
“你還沒走?”
雲澤主動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同她解釋,刑部來了人將屍體收走了,留了幾個人在周圍找線索,那幾個人現在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