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一倆驢車慢慢駛過山路,凹凸不平的小石子在車輪下發出“吱呀”的微聲。

    說是驢車,其實不過是驢背上套了一塊破舊木板,上面除了最前方在駕車的,還有坐在後面待在一堆布袋中的兩人。

    沈弈乘坐在慢行的驢車中左右顛簸,有些不適應,他環顧四周環境,發現是他從善化縣來時沒有見過了山路,這是前往離山鎮的,難不成鎮比縣還遠嗎?

    “阿爹,離山鎮很遠嗎?”

    他轉頭望向旁邊的人,對方顯然比自己更適應,上車後就靠在一個舒服的角落,閉目養神。

    “不遠,不過五里路。”沈仲行緩緩睜開眼。

    “我記得大伯說過縣城也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那爲什麼我們不去縣城賣這些獵物,那裏不應該賣的價格更高嗎?”沈弈抿嘴思索。

    “大兄每日走的是小道,坐的是騾車更快了些。”沈仲行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停頓了數秒又說,“並且我不愛去縣城。”

    沈弈小嘴微張,略過他的最後一段話,只問:“騾車與驢車有什麼區別?哪個更貴些?”

    他摸索了一會腦袋,盤起了雙腿認真回答道:“騾是馬與驢生的,一匹好戰馬有三十兩白銀,次一點的也有十五兩。驢不過二兩,自然是騾更貴,青花騾子至少要五兩,當然大兄現在坐的不過下品。”

    本來他沒有必要向一個還算的上是孩子的沈弈解釋這麼多,是平日的相處中對方成熟的表現和村莊那些幼稚幼童不同,沈仲行不知不覺中就把他當成一位成年人對待。

    “那爲什麼大伯借坐騾車只有一枚銅板?”

    這次他們借乘的是同村的驢車,沈弈有這個疑問,也是因爲剛剛上車時沈仲行給了那人五枚銅錢,比沈伯言那一枚銅錢多多了。

    沈仲行笑而不語,放下墊在腦袋上的手,點了點身上爲了方便去鎮上,特意穿着的麻衣短褐。

    眉頭緊鎖片刻,沈弈就恍然大悟,指了指身上的舊棉衣,又指了指他的,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語之間。

    離山鎮確實不遠,就在縣城和離陽村中間位置,若不是這次有重物要賣,平日都是可以徒步走過來的。

    驢車慢慢駛進街巷,驢蹄急踏,鼻中打出一個響啼,噴出一口白氣,發出老長的嘶鳴。

    “籲~”

    趕驢的人叫喊了一聲,驢便停住了。

    因爲離山鎮離縣城都很近,並且也較鄉村繁榮,所以會有一些人在此住下,比如沈家的大多數嫡系以及幾位老人。

    鎮上的分佈也簡單,分爲居民區和集市,集市除了每個月固定時間趕集外,也有店鋪在經營生意,而他們這次就是要去集市。

    沈弈剛下了驢車,休整了片刻,沈仲行就拖着布袋下來,這裏面就是他們前些日子上山打獵的獵物,除了家裏需要的,其他就賣出去,補貼家用。

    他伸出手,想上前幫忙時,沈仲行搖了搖頭,“不用,我一個人就可以了,街上扒手多,你注意着點。”

    扒手就是小偷,會趁人不注意就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偷走了。

    聽到這話,沈弈也不勉強,伸回了手,把李氏特意放在他的胸膛處的二兩銀子又摸了摸,這是給他買書的錢。

    離山鎮的治安確實和縣城一樣,走了挺長一段路也沒見到一個巡邏街道的衙役,指不定到哪裏喝酒去了,還是沈伯言說的。

    所幸,路上也沒有出現意外狀況,兩人很順利地就到了這次路途的第一個地點:“離山酒樓”。

    遠遠的,在集市最繁榮的地帶,映入眼簾是一棟三層高的木製建築,“離山酒樓”紅木製招牌在陽光的照耀下,鮮亮地泛着紅光。

    裏面也多有客人的樣子,不過沈仲行不是進去喫飯,兩人繞了一圈,走到了酒樓的後方,這裏是後廚,相當於前面的光鮮亮麗,這裏有些噁心。

    不少的垃圾堆滿了後廚一側的大木桶,也沒有人清理,在其中還是不少的海鮮,就早腐臭,發出難以言喻的味道。

    這讓本來有些餓的沈弈瞬間收回了自己的想法,而沈仲行彷彿習慣了這種場景,面無表情地擡着獵物過去,後廚門後面的人也讓他進去了。

    因爲他一個人進去就行,所以沈弈待在了外面,在視線能看見後廚爲前提,儘量遠一些,幸好半盞茶的功夫,沈仲行就出來了,手上的布袋也沒了。

    他出來後,環顧了四周,迷茫的目光在見到離自己三百米遠處揮舞的小手,定眼一看,哦,就是自己再找的人。

    “阿無,你怎麼離這麼遠?”沈仲行找到了在書肆旁躲着的傢伙,笑罵道,“這要是遇到拍花子怎麼辦?”

    拍花子就是拐賣小孩的,可惜被忽悠的人也不是傻子,在對方說了鎮上可能有扒手,沈弈就十分警惕,並沒有離的太遠,還在附近的一處書肆等着。

    沈弈並沒有理會他,皺了皺細白的長眉,問道:“酒樓就是哪樣的嗎?”

    看出來他被這表面一套背後一套打擊的有點大,沈仲行失笑道:“誰去管那些?隨他去吧,只要我們知道不去喫就好。”

    沈弈潛意識就不贊同這句話,但是他沒有反駁,畢竟現在與他何干?他也做不了什麼。王權不下鄉,縣令都不管了。確實沈仲行說的有些道理,可如果自己有權力是什麼樣,沈弈想。

    “好了,不說這些,給你看看這個。”

    沈仲行從腰處獻寶一般,掏出來一個小綢袋,上面繫着紅線。

    “二兩半多一些。”

    沈弈拿到手打開裏面大多都是碎銀子,和一些銅板,快速地數了數,便算好了。

    “嗯,阿孃說除了一些存公中,剩下的給你買書。”沈仲行見他看完沒有驚訝,也不失落,把小綢袋又仔細放回腰處繫好。

    在古代,如果沒有分家,不能有私房錢,大家賺的銀子都是要上交給父母,存公賬。不過在沈家這規矩倒沒有這麼嚴格,從沈伯言那一堆價格不菲的書就能看出來。

    不過即便如此,沈弈也有些感動,他知道李氏一直想買一隻牛,因爲它是農耕時代重要的生產力,可以說有一頭牛原本一個月要耕種的地十天就能完成。

    不過牛不是那麼好買的,除了數量少,還有繁瑣的領養手續,以及建朝初期,一頭牛價值十兩銀子,價格飆升的快和一匹戰馬一樣了。

    “進去吧。”

    沈仲行指了指旁邊的書肆,那本是兩人要去的地方,碰巧現在就遇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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