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試第一場放榜是在三天後,在無數人的期盼下

    到了這一天,早得知自己穩獲的沈弈相當不緊不慢地跟四位師兄們結伴去縣衙公告欄看榜

    縣試發榜揭曉,謂之發案。張貼榜單的地方是在縣衙門口處的佈告欄,上方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條例,就是通緝犯的畫像。

    一眼望去,底下早已擠滿了學子,都是此次參加的考生,時間還沒到,只是提前來搶佔位置罷了。

    沈弈幾人來的晚,就在外圍空曠處站着就好。這還是他們師兄弟五人考完後第一次齊聚一堂,吳恙按捺不住心態,忐忑地在寒暄後先開口:“也不知道考的如何?真叫人緊張。”

    事實上,五人中三人都不是首次縣試,沈弈已考取,只有吳恙是最提心吊膽的,幾人秉承着師兄弟的情誼寬慰了他幾句。

    吳恙平靜了不少,他好歹沒有失態,因這旁邊有過於極端的年老學子都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嘴裏唸唸有詞,大抵是說神仙保佑之內的話語。

    放榜還沒有開始,在佈告欄的遠處另一片空地上有一道盤口搶佔先機,其中的莊家開設了關於此次縣案首的賭注。

    別急着訝異,這在渭朝是不算違法的,當然也不是合法的,只是沒有相關條例,因此有許多學子參加進去,美名其曰博個好彩頭。

    不過因縣試規格較小,所以也沒有大張旗鼓,善化縣的知縣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沈弈繼續往前考,還會見到一種“闈姓”的賭注,不過這都是後話了。(注1)

    投一會四十文,五場考試爲期,不便宜,然則好歹是案首,也值這個價。

    可沈弈不感興趣,也能說是厭惡,雖說跟科舉相關的賭注少了賭博的意味,反顯得有一點文雅,可歸根結底它仍是賭博,那就是有害的,現在沒人覺得,可讓它根深蒂固了,就不一樣了。

    幾人中只有林邊關來了興致,他詢問了左右,見沒人跟他一同,便一人過了去。不久又很快出來了,掌中準備投出的四十文銅板還在。

    沈常安看了他垂頭喪氣的模樣,關切地詢問:“怎麼了?是相投的人不在十人上嗎?”

    莊家一般都只出十人做案首人選,押其輸其贏都可,要不然是個人報上去都能賭輸贏,那豈不是血本無歸。

    林邊關點了點頭,沮喪道:“你和韓兄都在案首人選中,我卻不在”

    幾人哭笑不得,這可讓人如何安慰,總不能威脅那盤口說要把他名字加上吧像做這種賭注生意的,消息靈通,哪家有好的學子都第一時間知曉,往往就是在預測的十人中了。

    還沒等他們說什麼,遠處幾聲炮響。每次發案,鳴炮用吹手,這代表着發案了。

    一時間,原本被堵得水泄不通的盤口前瞬間消失一空,縣衙門口如同一滴涼水濺入油鍋,喧囂沸騰。

    又是一陣鑼響,五位大紅差服的衙役開頭,排衆而來,爲後面二位手捧榜文的小吏趕出一條通往佈告欄的路。

    其中一位正是沈伯言,他今日也換了一身紅袍,臉上是難得的嚴肅。順利到欄下,他牽頭把榜文張貼在了上面,接着離去,兩位衙役留下看管。

    發案用圓式圈,以示不分次第,叫團案。團案里正中寫了大大的‘中’字,這中字寫的有技巧,一豎上長下短,取得是‘貴’字的字頭。圍着‘中’字分內外兩圈,外圈是二十至五十名,內圈爲前二十名。

    居外層正中提高一字寫者,爲第一名,都只寫坐號,不寫姓名,逆時針排寫。

    出五十名者,即沒在團案內,圈外再設一張副榜,若入可參加下場招覆試。若是發揮的好,就能補入團案的圈內,替掉末位的學子,當然機率不大。末場考完,仍在團案者,即通過縣試,准許參加府試,

    若是既不在副榜,也不在團案者,被稱作出圈或出號,只能明年再來了。(注2)

    沈弈個子矮,前頭都是瘦高挑子,擋着了他的視線,他也不急。主要還是人羣亂哄哄的,聒耳的很。

    他趁師兄們都去擠進去看了,和也知曉結果的韓衛躲在不遠的處,閒聊的起來。他挺喜歡這位師兄的,話少,人還友善。

    過年不是邀請自己去他家玩嘛,是一間開在縣城的舊豆腐鋪,他家就在鋪子的後院,小小一間,光線不好,但整潔。他的母親很熱心腸,沈弈是韓衛唯一帶去韓家的同窗,聽她欣慰講時,還讓自己受寵若驚。

    “我阿孃說油燈挺好用的,謝謝了。”一直緘口無言的韓衛忽然做聲。

    沈弈挑眉,油燈是自己過年時送他的新年禮品,原本是精美的糕點和書籍,但看他家用的是忽暗的蠟燭,回去後,又補了一份給他,沒想到還有下文。

    “令堂喜歡便好。”他客氣道。

    韓衛目光復雜,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下一刻承諾道:“弈弟,你永遠都是我韓衛的好友,等我日後學有所成,今日之恩沒齒難忘。”

    沈弈被他鄭重的舉動嚇到了,自己沒想太多,只不過看他需要油燈,畢竟在昏暗的環境下溫書,眼睛會壞掉的。

    “你我師兄弟談這些作甚?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值一提。”

    沈弈此話說完,韓衛囅然而笑。

    林邊關仗着比別的學子高搶先一步看完,再擠了出來時,臉色沉鬱。

    “如何了?”

    在他走到兩人面前,沈弈開腔探聽。

    林邊關半響,才囁嚅:“副榜第一”

    離前五十名僅一步之遙,着實可惜,兩人難掩憂心。

    “還有機會呢,師兄下一場招覆你定過的。”沈弈勸慰着。

    他如此確信,還是由於第二場招覆,試四書文一篇,性理論或孝經論一篇,默寫聖諭廣訓百字。其中沒有五言六韻詩,因林邊關極爲不擅長作詩,可能沒進五十,就是因爲這個,去年也是折戟在此,但比去年副榜第十可能性更大了。

    林邊關沒作聲,敷衍點了點頭,就躲一旁傷心去了,見狀,兩人也不打擾他。

    不久後,沈常安和吳恙也結伴而來,前者喜形於色,後者臉色平平。

    “如何”

    照例,由沈弈探聽。

    “不錯,第十名,比去年高了整整四十一名。”沈常安知足常樂,他去年是副榜第一,遺憾極了,今年可算是揚眉吐氣。

    “明年再來了。”吳恙神色不變,很平靜說出了自己出圈的話。

    對於他們的排名,兩人都沒有意外,都在意料之中,林夫子曾預測過。沈常安本身不差,磨練一年後,進步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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