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禮一進雅間,就聞到一股清透好聞的果木香,餘光瞥見窗臺邊的茶几上放着個小巧精緻的香爐,輕霧嫋嫋。

    蕭雲昭一如初見那樣,過得精緻又講究。

    她緩緩走近,“長姐病了,高燒一直未退,王爺走不開,只能叫我先來赴宴,或許他晚些會到,請皇叔見諒。”

    蕭雲昭開口,聲線清潤如風,“事出有因,本王自然不會見怪,反正今日這頓是要你們做東,誰請都一樣,坐。”

    溫玉禮坐下,糾正道:“不一樣。他是他,我是我,從來不是一體。他認爲皇叔幫他保全了祁王府的顏面,所以這頓飯所有的開銷他來承擔。至於我欠皇叔的人情禮,我自己還。”

    蕭雲昭聽着這話,有些似笑非笑,“你與他,還用分得這麼清楚?”

    “當然。”溫玉禮直白道,“名分只是捆住了兩個人,而不是兩顆心,請皇叔不要誤以爲我與他是一體的。”

    蕭雲昭詫異,“你就這麼不喜歡元祈?”

    見他滿面好奇,溫玉禮不由得低笑了一聲。

    淑太妃曾說,寧王府與祁王府沒多少交情,不過就是見面問候的關係,大多數皇室成員也是如此,表面客套,背後指不定誰看誰笑話,誰聽誰八卦。

    “皇叔認爲他有什麼過人之處值得我傾慕的?論才華,他懂音律,我懂繪畫。論功夫,我若是腿傷康復,也能和他過上幾招。論長相……”

    溫玉禮拉長尾音,玩味一笑,“他也不是最俊俏的,都比不上皇叔這般丰神如玉。我若愛慕一個人,他必定要很強,可祁王殿下達不到我的標準啊,他甚至還妨礙我了。”

    也許這話說給旁人聽,旁人會覺得荒謬,但她以爲蕭雲昭的思想不會那樣狹隘。

    而蕭雲昭果真沒有反駁她,從始至終一副洗耳恭聽的悠然神態,聽她說完之後,竟還開玩笑般地問了一句,“聽你這話的意思,你認爲本王比他強?”

    溫玉禮定定地望着他,實話實說,“當然。”

    她慕強,蕭元祁光是腦子不靈光這點就已經讓她很不滿。

    他與溫家那兩姐妹認識這麼久都看不透她們,若不是溫東菱被揭發,他到現在說不定還以爲那是個‘率真魯莽、沒有心機’的姑娘。

    “真是可惜了。”蕭雲昭嘆了一口氣,似是有些遺憾,“即便你不喜歡元祈,祁王妃的名分還在身上掛着,你若是傾慕皇叔我,也只能悄悄藏在心底,不可說出口,否則要遭人謾罵的。”

    溫玉禮:“……”

    蕭雲昭比她想象中還要思想開明,別看他安靜的時候清清冷冷的,他還真是個能開玩笑的人。

    “皇叔真是風趣。”溫玉禮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條斯理道,“您放心,我對外還是個要臉的人,即便真的對您有什麼非分之想,也不會讓外人瞧出來的。”

    蕭元祁見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微挑了一下眉頭,“你這般灑脫的性格,拘束在高門宅邸裏倒真是可惜了。”

    “皇叔過獎了。”

    兩個都不是什麼臉皮薄的人,開起這種罔顧倫理道德的玩笑也絲毫不覺得尷尬。

    “對了,你爲何會覺得祁王礙眼呢?他是做了什麼事情惹着你了。”

    “關於溫東菱的下場,墨竹想必是告訴過您了,原本我可以按照律法處死她,可祁王將溫家二老請來,硬是保了溫東菱一命,我怎麼能不記恨呢。”

    溫玉禮着,冷笑一聲,“他不就是已經預料到了,有幾個長輩輪着給我施加壓力,我不得不讓我那偏心的父親把人給帶回去了。”

    蕭雲昭道:“所以,在你看來這事還不算完,有機會你還是會要了溫東菱的命?”

    “當然。”溫玉禮回答得斬釘截鐵,“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望着她冷酷又堅毅的臉龐,蕭雲昭脣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有道理。”

    這丫頭在對付敵人這方面和他還是挺像的。

    斬草就得除根,何必拿自己的安危去賭別人的安分守己。

    “光顧着聊天,都忘記點菜了。”

    溫玉禮看了一眼空曠的飯桌,詢問道,“皇叔想喫些什麼菜?出門之前,祁王叫我把銀子給帶夠了,您儘管點。”

    “在你來之前,本王把這家店所有的招牌菜都點了一遍。但因爲不確定你們什麼時候能來,所以特意吩咐了廚房等你們來了之後纔開始做,過一會兒想必就能陸續上菜了。”

    “原來如此,那麼在上菜之前,皇叔先瞧瞧我帶給您的禮品吧。”

    溫玉禮說着,將帶來的畫卷遞給他。

    蕭雲昭伸手接了過來,將畫卷攤開。

    這丫頭畫的竟然是初見他時的場景,連他當時穿的什麼衣服擺的什麼姿勢都記住了,甚至連窗臺邊上有一株盆景她都沒忘。

    “不愧是能夠畫出‘霧隱半山圖’的好畫手。”他稱讚道,“你這記性也真是好得很。”

    溫玉禮笑了笑,不語。

    與其說她的記性強,倒不如說他留給她的第一印象較深刻。

    他的裝扮分明清新淡雅,但他的容顏又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妖冶感,最吸引人的是他那雙桃花眼,清冷又神祕莫測,與俊雅脫俗的容貌相結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獨特氣質。

    就像民間怪談中的狐妖,一身純淨的白,卻擁有魅惑人心的面相。

    如果她當初嫁的人不是蕭元祁,而是蕭雲昭……

    突然冒出這麼個想法,溫玉禮喝茶都嗆了一下。

    又想多了。

    蕭雲昭再怎麼思想開明,也不會喜歡一個有夫之婦吧?雖然她很明確的告訴他自己不喜歡蕭雲昭,可身爲男子又怎麼可能不介意她曾經嫁過人呢。

    他頂多能和她成爲志同道合的朋友。

    她對他倒也不是有非分之想,應該是偶爾見色起意吧……

    忽的,房門被人敲響。

    “寧王殿下,您點的菜已經有一部分做好了。”

    蕭雲昭聞言,淡淡道:“進來吧。”

    隨着房門被打開,端着菜盤的夥計們魚貫而入,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擺上了飯桌。

    溫玉禮只覺得鼻尖一陣饞人的香味浮動着,望着眼前那一道道擺盤精緻的菜,確實令人覺得很有食慾。

    她正準備動筷子,卻看見蕭雲昭身旁有一個夥計在放下盤子的時候,將左手悄悄背到了身後。

    那個動作像是……

    “小心!”

    溫玉禮衝着蕭雲昭低喝了一聲,伸手端起眼前一盤熱氣騰騰的獅子頭,朝着那夥計的臉上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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