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禮的語氣頗爲平靜,“您不要以爲我是一時衝動,我連和離書都已經擬好了,就等着王爺落筆簽字。”
“所以你不是來找爲父商量與王爺和離之事,而是在心中早已做好了決定,只是來通知爲父一聲的?”
這一刻,晉國公的語氣沒有了方纔的輕緩,而是變得冷硬了些,“你可知有多少名門貴女想做祁王妃都沒有機會?你母親當初拼了性命纔給你爭取到了這個位置,如今你與王爺鬧不和,你應當考慮的是如何與他修復關係,讓他信任你,而不是想着與他和離!你這麼做——對得起你的母親嗎?”
“爲何對不起?母親若在天有靈,她也會希望我快樂,不忍見我憂愁。”
溫玉禮反駁道,“母親讓我當上祁王妃,是希望我有個好歸宿,從此享盡榮華富貴,再也不用因着庶出而被人看低,可祁王他並不是我的好歸宿,而父親您如今也並沒有因爲我是庶女而看輕了我,既然如此,我何必死死地守着王妃的位置不放呢?您剛纔還說以後不會虧待了我,莫非是騙我的?”
溫玉禮說到這,面上浮現出哀傷之色,“難道必須我是王妃才能讓您多看兩眼,一旦我不是王妃,您就不認我這個女兒了?我是要和離,並不是要被王爺休,難道和離在您眼裏就那麼丟人?”
“你——咳咳!”晉國公見她似乎態度堅決,想開口數落她兩句,卻因着太過激動哽了一下,咳嗽了好幾聲。
溫玉禮連忙起身去倒了杯茶,回到牀邊想要餵給他喝。
晉國公卻推開了她的手,“你究竟明不明白,與王爺和離對你沒有半點好處,他是皇家的人,即便他有不對的地方,你也不能將他的過錯四處宣揚,到那時,你會被人說三道四,他卻不會。一旦和離成功,無論你多麼賢惠,你都是個再嫁之身,你再也不可能找到比祁王更好的夫家!”
“父親眼裏的好是什麼樣的。”溫玉禮淡淡道,“是不是位高權重、出生皇家在您眼裏就是極好的選擇?只要您的女婿身份足夠高貴,您壓根就不管他是不是個良人,身份越高,您就越體面,對您在官場上也就越有幫助,至於女兒的感受如何,都不在您考慮的範圍之內了。”
她最瞧不上這種攀龍附鳳的勢利眼父母,將自己的體面與利益放在第一位,枉顧了子女的感受。
“你住口!這是你和爲父說話應該有的態度嗎?”
晉國公臉色有些鐵青,“爲父反對你和離,難道不是爲了你的名聲考慮?你將爲父形容得唯利是圖,就不怕爲父聽了寒心嗎?”
時而溫柔貼心、孝順得很,時而又牙尖嘴利,一身反骨。
“如果父親只是爲了我的名聲考慮……那麼我告訴您,名聲固然重要,但自由纔是最重要的,且,我並不覺得和離能讓我的名聲有多差,二嫁之身又怎麼了?”
溫玉禮一臉坦然,“女兒並非德行敗壞之人,我問心無愧,又豈會害怕旁人的議論?真正能與我心意相通的人,他不會在意我嫁過人,而對我有意見的人,我也不會上趕着去倒貼,實在不行一個人過也成,難道女子活在這世上的宿命就非得是相夫教子?”
或許是她的言論過於奇特,晉國公一時都沒能回過神來。
她方纔說什麼?
實在不行就一個人過?不像尋常女子那樣相夫教子?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對於溫玉禮的說法,晉國公自然是不贊同,“你一個姑娘家,不找個好婆家嫁人生子,你還想幹什麼?一個人過日子?你就不怕旁人嘲笑你和離了之後沒人要!”
“我原以爲父親是通情達理之人,如今看來,是我對您的期待過高了。”
溫玉禮長嘆了一聲,“原來在您的眼裏,和離就是丟人,與王爺分開就是錯誤,如果您那麼害怕我給您丟臉,我出去自力更生也就是了,即便沒有祁王府和國公府養着我,我保護太后得到的那些賞賜也足夠我衣食無憂。”
溫玉禮說着,轉身便要離開。
“你這丫頭……站住!”晉國公在她身後低喝了一聲,“你怎麼就這麼倔?認準了一件事你就非得去完成嗎?王爺並非對你無情,他若是不願意籤和離書,你就還是祁王府的人!他這樣的身份,豈會容許你一再忤逆他?把他惹惱了,你不會有好果子喫。”
“所以您會眼睜睜地看着他欺負我嗎?”溫玉禮背對着晉國公問道,“我若真的把他給惹惱了,父親會爲了我,與王爺抗衡嗎?”
若是晉國公的回答讓她滿意,那麼她一定會在蕭雲昭面前替晉國公說話,設法幫他保住國公府的榮譽。
可事與願違,她聽到晉國公在她身後說道:“你若真有孝心,就不要讓爲父如此爲難,你如今只是一時衝動,保不準將來要後悔,你會發現孤身一人的日子並不會比現在的日子更好,你好好思索爲父的話,千萬不要因着你的莽撞任性,讓自己悔恨終生。”
溫玉禮背對着他暗自冷笑,恨不得轉身罵他兩句。
他分明就是不願意得罪了祁王這個女婿,巴不得兩個女兒都緊緊地抓住王爺的心,可氣的是他分明自私又愛面子到了極點,卻不敢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