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使臣自然不知他們的悄聲議論被溫玉禮給聽了去。

    聽到他們對話的又何止溫玉禮,司連宸與他們僅隔着一個席位,當即微微蹙眉,朝身旁的使臣道:“提醒一下你旁邊那二人,這宮宴上可有不少高手,耳力好着呢,不該說的話別說,以免讓人聽了,覺得我們南夏國人愛嚼舌根。”

    ……

    “這會兒,宮中應該很熱鬧吧。”

    芙蕖宮內,蕭若芙裹着披風站在半敞着的窗戶邊,擡眸望着御花園的方向。

    雖然看不到御花園內的光景,但她隱約能聽到不遠處有奏樂聲,伴隨着一陣陣喝彩聲。

    若放在以往,那種熱鬧的場合是少不了她的,可如今一切熱鬧都與她無關了。

    皇帝有令,她只能待在自己的寢宮中先養着病,不可隨意外出。

    很顯然,他不讓她露面,是嫌她這個禿了頭又犯了錯的皇妹給他丟人,怕她會在南夏國使臣們面前失了儀態。

    “若芙,別在窗邊傻站着吹風了。”

    身後傳來淑太妃的聲音,“母妃知道你喜歡熱鬧,可陛下不讓你隨意外出,你就別想着湊那個熱鬧了,原本我是應該出席的,可我不去,就在你宮裏陪着你。”

    蕭若芙關上了窗戶,回到牀邊坐下。

    “公主,司徒大夫來了。”

    隨着貼身宮女的話響起,司徒彥的身影出現在了蕭若芙的視線中。

    “抱歉了公主,今日來得比前幾日晚了一些,只因中途經過御花園,被御花園裏的熱鬧給吸引得停留了片刻。”

    蕭若芙面無表情道:“司徒大夫沒個一官半職的,應該看不到熱鬧吧。”

    這姓司徒的真是不會說話,看不出來她悶得慌麼,還和她提御花園裏的熱鬧事。

    “雖然在下沒有官職在身,可把守的羽林軍剛好認得在下,便沒有驅趕我,讓我站在他身後看了一會兒,反正衆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劍的南陽郡主身上,不會有人理睬我的。”

    司徒彥說着,淡淡一笑,“看完了郡主的表演,我便立刻趕來公主這兒了。”

    蕭若芙怔了怔,“溫玉禮表演了舞劍?”

    “不錯,可惜公主你尚未康復,無法親眼見到郡主的表演。”

    蕭若芙自然是不稀罕看溫玉禮的表演,只輕嗤了一聲:“聽你話裏的意思,她今日是出風頭了?”

    司徒彥像是沒瞧見蕭若芙不悅的臉色,自顧自地說道:“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不知南陽郡主有那麼好的身手,她不僅劍術精湛,身法也十分靈巧,讚一句翩若驚鴻,實不爲過。”

    蕭若芙聽得心情煩躁,冷聲道:“好了,司徒大夫,你該替本公主鍼灸了。”

    司徒彥應了聲是,轉頭打開了醫藥箱。

    在鍼灸過程中,蕭若芙還不忘詢問關於醫治淑太妃夢魘的事。

    “司徒大夫,我母妃最近總是睡不好,一睡着就夢魘,你可知這其中的原因?”

    “夢魘?”司徒彥瞅了一眼淑太妃所在的方向,“太妃娘娘都夢到了些什麼?”

    司徒彥的問話讓淑太妃面上浮現一絲不自然。

    如非必要,她當真不願意提起關於德妃的事。

    可她的確想要解決夢魘的問題,她如今最怕睡着了之後稀裏糊塗地說夢話。

    一次兩次或許蕭若芙不會胡思亂想,可若是次數多了……難保蕭若芙不會認爲她心裏有鬼。

    於是,面對司徒彥的疑問,她回答道:“最近不知爲何,頻頻夢見我去世多年的姐姐,姐姐在世的時候,我們感情極好,我原以爲夢見她也會是一些美好的事情,卻沒想到,夢中的我們總是爭執,且結局往往都是遭遇不測……”

    淑太妃說到這,嘆息一聲:“這實在是太不吉利了,你可有辦法解決?”

    司徒彥略一思索,應道:“許是因爲太妃娘娘您最近因着公主的事情而焦慮,或者也可能是您有潛在的頭部病症。”

    淑太妃不懂醫術,可聽字面上的意思,後者似乎比前者嚴重些。

    她下意識詢問道:“那該如何判斷是何種原因呢?”

    “這不難辦,在下給太妃娘娘先開一副安神的藥方,您喝下去之後若是有效,那便只是小問題,若無效,或許就該慎重醫治了。當然了,您要是信不過在下,可以傳御醫爲您看一看。”

    他自然是不怕淑太妃去傳御醫的。

    他方纔所說的,關於夢魘的原因並非是他胡說八道,而是確有其事,想要悄無聲息地算計人,言論便不能出現漏洞。

    父親給他留下的那本古籍,多得是民間失傳已久的配方,尋常大夫聽都未必聽過,御醫即便聽說過也未必知道解法。

    再有,即便被御醫解了又如何,誰也沒證據逮他。

    其實那藥能維持的時間並不長,頂多五六日,淑太妃若是再忍兩回也就好了,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夢魘讓她心中焦慮,生怕自己以後的日子也不得安生,她便要設法根治。

    蕭若芙嘴上沒說什麼,心中想必是有些疑慮的,但更多的還是對淑太妃的信任。

    若這時下一劑猛藥,這二人之間必會出現裂隙。

    “母妃,讓他開藥吧,何必捨近求遠去找御醫,御醫還未必比他有能耐。”

    蕭若芙背對着司徒彥,眸底冷光浮動。

    她猜測到司徒彥會開藥,早已吩咐好了貼身宮女,一旦司徒彥寫下藥方,便拿着藥方去御醫院求證,若藥方有問題,那就是他自找不痛快,她正好能給他定個罪名。

    不過她猜測着,他應當不至於給出錯誤的藥方,所以她安排了一個會臨摹字跡的人,將司徒彥寫的藥方抄下來,在抄寫過程中略作修改,將一味藥材寫錯,如此一來,藥方有了問題,她便可以藉此機會懲罰他。

    對於大夫而言,寫錯字是犯了行醫的忌諱,一字之差都有可能鑄成大錯。

    “多謝公主信任。”

    司徒彥說着,取下了蕭若芙背後的銀針。

    “鍼灸已結束,我這就去給太妃娘娘寫藥方。”

    蕭若芙命人拿來了筆墨,司徒彥寫完藥方交給身旁的宮女去御醫院抓藥。

    不多時,宮女去而復返,面色有些凝重。

    “怎麼了這是?”蕭若芙問道,“不是讓你去抓藥煎藥嗎?”

    “公主殿下,司徒大夫這藥方有問題,御醫說他將一味藥材寫錯了,若是按照上面的配方煎藥,非但不能治病,還會把身子吃出問題來。”

    此話一出,司徒彥的眼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他看向了說話的宮女,“在下的藥方哪兒有問題?”

    宮女並不上前,與他相隔幾尺的距離,將手裏的藥方展開,讓司徒彥看清了藥方上的內容,“這不就是司徒大夫你剛纔寫的配方嗎?你必定是不記得自己寫錯了,你身爲大夫,怎能如此粗心大意?”

    “原來在這等着我呢。”司徒彥轉頭看蕭若芙,正對上她冰涼的視線,不禁無奈地笑了笑,“公主殿下就這麼討厭我嗎?”

    “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本公主要陷害你了?你親手寫的方子,白紙黑字,豈容你抵賴?若是我母妃真按照你開的方子喝下了藥,身子出了問題,你承擔得起過錯嗎?來人!”

    蕭若芙正欲喊人將司徒彥拿下,卻被司徒彥迅速截斷了她的話,“公主且聽我一言,您若是真拿下了我,只怕纔要後悔呢。”

    蕭若芙可不願聽他忽悠,冷喝道:“本公主纔不信你的話!你做甚……放肆!”

    她方纔話說到一半,便見司徒彥邁開了步伐,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從桌子邊掠到了她牀前,將一枚銀針抵在她的眉心處。

    她頓時不敢亂動,只能冷冷的瞪視他。

    “司徒彥,放開若芙!”淑太妃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你寫錯藥方,本就理虧,公主要拿下你,你竟還敢反抗?挾持公主罪加一等!”

    “在下可不想挾持公主,只是想解釋一番,奈何公主不願聽我說話,我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司徒彥從容不迫道,“冒犯了公主,是在下的不對,請公主先聽我將話說完,再考慮要不要拿下我。”

    說着,他忽然俯下了頭湊到了蕭若芙的耳畔,朝她輕聲耳語了幾句。

    除了他們二人之外,沒有人聽得清他說了些什麼。

    只見蕭若芙臉色微微一變,而後擡眸看了司徒彥一眼,“你若敢欺騙我,我饒不了你。”

    司徒彥道:“我絕不敢欺騙公主。”

    “我且信你這一回,你先留在我宮中,不許離開。”

    蕭若芙說着,擡頭朝宮女吩咐道:“你先去煎藥吧。”

    宮女雖有疑惑,卻還是依言退下了。

    御醫方纔已經驗證過,司徒彥所開的方子的確是安神定心的,可以放心服用。

    “若芙,怎麼回事?他方纔和你說了什麼?”

    淑太妃自然是知道蕭若芙計劃的,先尋個理由將司徒彥扣下,他若不識相,自有他的苦頭喫。

    不明白蕭若芙爲何改變主意,心中思索着,可別是被司徒彥給忽悠了。

    蕭若芙將一旁伺候的兩個宮女們遣退了出去,這才道:“方纔人多,他不好直接說出來,這纔跟我耳語。母妃,他想和我做一筆交易,他說他願意幫我拖延時間留在皇城,條件是助他擺脫寧王。”

    此話一出,淑太妃頗爲驚詫地望向司徒彥,“擺脫寧王?你不是寧王的心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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