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問秋點點頭:“從傷口的狀況來看沒有毒,不過稍後會讓衙門裏的毒師過來在幫你檢驗一下!”

    這是安慰他的話,許多毒潛伏期很長,剛攝入體內是化驗不出來的。

    不過從結論推斷,兇手扎這一下只是爲了讓薛嶺清醒過來,所以應該是乾淨的。

    蘇問秋又想起一件事:“您夫人視力如何”

    薛嶺答道:“挺好的!”

    蘇異皺眉,剛剛的話他全部說的是實話,這一句卻撒謊了,蘇問秋見狀不禁加重了語氣:“說實話!”

    薛嶺突然抱着臉哭起來,哽咽地道:“人都死了,瞞着也沒必要了,大人,她其實有眼疾,不過並不嚴重。”

    蘇問秋好奇問道:“這種小事爲何要說謊”

    薛嶺交代和妻子平日裏操持家務有關,年少夫妻家境不好,薛嶺在大戶人家當馬伕,妻子靠着繡活貼補家用,婆母心疼妻子,妻子的眼睛也是那個時候壞的,但是怕婆母擔心是以眼疾這事對誰都瞞着。

    蘇問秋皺了皺眉毛:“那你妻子眼疾的事,有誰知道”

    薛嶺這次回答的很乾脆:“除我之外,誰也不知道!”

    他們讓薛嶺先回去了,整個案發經過蘇問秋已經弄明白了,這一次可以說有點神乎其技。

    兇手在馬場悄悄鑽進了銅馬車的車廂,然後將一塊沾着水的手帕抹在薛嶺臉上,同時用手指掐住他的頸脈,使他頭部氣血阻塞,進入短暫的昏迷。

    這時兇手並沒有馬上使用迷魂術,因爲時間上來不及。

    患有眼疾的薛夫人並沒有看清車前坐的人。

    蘇問秋懷疑兇手當時可能穿着和薛嶺一樣的衣服。

    這時兇手突然加速,撞死妻子,然後逃之夭夭……

    他的目的是嫁禍,光殺掉人還不足夠,他需要人證。

    是以他跑到一家銅匠鋪子,故意讓夥計看到,然後又趕車逃匆匆往城外跑去。

    他應該是在路上對薛嶺進行了迷魂術,人處在昏迷或睡眠狀態下,防禦意識非常薄弱,很容易就中招了,這一點蘇問秋剛剛在陸傾雲身上驗證過。

    幾小時後,兇手把薛嶺扶到車轅座上,把繮繩放在他手裏,使勁揮舞了一下辮子,又突然用一根錐子把他扎醒,同時自己跳車逃跑,這一切都是在極速飛奔的馬車上完成的。

    他知道以薛嶺的技術和習慣就算清醒過來也會繼續趕車,於是便製造了殺人潛逃的假象,這招金蟬脫殼真是既大膽又完美!

    這次的兇器是那銅馬車,蘇問秋在上面只找到了薛家夫妻二人的掌紋,馬繮繩和車轅上上只有薛嶺一個人的掌紋,結合馬車長工的供詞,可以說鐵證如山。

    如果不是上一樁案件給蘇問秋他們預警,這起案件只會被當作普通的殺妻案。

    聽完蘇問秋的還原之後,蘇異難得唏噓道:“站在兇手的立場來說,這次的案子做得有點險!”

    蘇問秋點點頭:“大概是因爲這對夫妻一旬才見一次面,他可以下手的機會不多。兇手的作案週期似乎恰好是一旬,上一次的案子裏,我們在那間空宅子裏發現的食物殘骸恰好是一旬的分例,說明他在那裏呆了一旬。”

    林樊問道:“假如只是嫁禍的話,薛嶺是一個開馬場租賃馬車的人,每天都跟馬匹接觸,隨便找個主顧來嫁禍他不就得了嗎爲什麼還要大費周章地殺掉他妻子。”

    雙蘇跟着沉吟,兇手的作案手法極其冷靜、動機非常明確,幾乎不摻雜個人感情在裏面,上一次是殺妻案,這一次也是殺妻案,這裏面一定有某種聯繫。

    蘇問秋說道:“找鄔姐姐幫忙查查這兩組受害者之間的聯繫吧!”

    林樊答道:“我先在就回去找他,你們趕緊回去休息吧,這都過了卯時了。”

    蘇問秋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早點休息。”

    剛走沒幾步,林樊忽然叫道:“天這麼黑,遇上巡防營的不好說,我送送你們”

    蘇問秋搖頭笑笑:“不用!”

    兩人便走夜路回去了,自從知道自己擁有了高階瞳術之後,蘇問秋似乎更加適應黑夜,呆在黑夜中他絲毫沒有危機感,而且每次夜路蘇異都在身邊,這讓蘇問秋甚至很享受在夜晚漫步的感覺。

    隔日一早,林樊召集衆人,整合了目前已經掌握的線索外,在璇璣閣的幫助下,他還找到了兇手跳車的地點,是一處極其隱蔽的巷道。

    璇璣閣暗探通過反覆比對銅馬車奔行道路上的每一段印記,發現某條巷道上有一處明顯區別於日常踩踏的足跡。

    兇手很謹慎,在每個窗戶口前都沒有漏出正臉,故意用斗篷的帽子遮擋,所以就算小巷子裏有人被驚醒透過窗戶望出去,也不會成爲指認兇手的認證……

    另外,和上一次一樣,兇手在薛嶺馬場附近租了一間空院子,在裏面呆了一旬左右,目前璇璣閣的暗探還在查。

    至於兩名妻子之間的聯繫,由於她們住處、人脈全無交集,領一批暗探在負責這個,依舊還在調查中。

    整合完線索,蘇問秋打算去兇手跳車的地點看看,他走過的地方總會有些蛛絲馬跡。

    他和蘇異幾人來到那處巷子,下車步行,巷子裏的青石板路外翻,土路上長着雜草,因爲已經到了初夏,草長的格外茂盛。

    蘇問秋看見一起跟來的陸傾雲撐着把油紙傘,林樊苦笑道:“陸大小姐非要來,誰都攔不住!”

    蘇問秋說道:“我姐打小愛湊熱鬧,不過這樣總比成天在衙門裏無所事事要好。”

    璇璣閣的暗探看見提刑司來人,便帶着他們指認了足跡。

    雙蘇趕過去,只見地上的草有被壓過的痕跡,留下一些鞋印,痕跡清晰得不需要透骨傘也能看清。

    蘇問秋望着地上的蹤跡試圖還原模仿者的體貌特徵,我眯着眼睛道:“此人穿的鞋長九寸,體型偏胖,身高大概不足六尺,性格膽小謹慎,是個右撇子,走路的時候喜歡掂起後腳跟……”

    “不對!”

    蘇問秋一驚問道:“什麼不對”

    蘇異:“兇手跳車之後,仍然在模仿薛嶺的行爲習慣。所以留下的線索只是迷惑辦案人”

    蘇問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的這些全部是薛嶺的特徵。

    他沉吟道道:“可是通過足跡推斷,身高、體型應該不會錯吧”

    蘇異說道:“那也未必,他爲了模仿被嫁禍者,可能會改變形貌,江湖中所謂易容,改變麪皮五官只是其中一種,改變身量也是相當常見的。兇手可能在穿着的鞋子裏墊高了鞋墊,也可能爲了跳車時減少撞擊留下的痕跡,故意在衣服裏塞一些東西緩衝。這種簡單的改變身量的方法我也能做到,更何況兇手是個中高手”

    蘇問秋聽完也是唏噓不已,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完全沒有個人特徵的兇手,簡直就是一團謎!

    按照兇手的作案習慣,下一次作案應該是在一旬以後。

    這幾天大家都在四處調查,可是面對這樣一個撲朔迷離的罪犯,所有人都感覺越調查越兇手離他們很遠!

    雙蘇仍然繼續查詢最近整個廣陵府的案件,到了第三天,蘇問秋終於發現岫中縣縣衙有一樁案子非常可疑。

    這是一樁殺妻案,發生在一月以前,各方面都非常像是前面兩起案子的兇手乾的。

    但是由於時間間隔比較久,人犯李汕已經被下獄等着秋後問斬了。

    林樊叫人傳了信過期,叫岫中縣衙把那樁案件的所有案宗拿過來。

    沒過兩個時辰,案宗便送來了,攤了一大桌,雙蘇一樣樣拿起來看。

    案件經過是這樣的,一月之前的一天傍晚,李汕妻子的孃家突然收到女兒的信件,信上說李汕要殺她,字跡雖然是女兒的,但從信上的只鱗片爪仍然能看得出寫信人的尷尬。

    李汕的岳父岳母慌忙趕到李汕家中,發現大門和房門都虛掩,屋裏有血腥味滲出來。

    二老推門一看,自己的女兒倒在地上,整個腦袋已經被砸扁了,兇器是一把斧頭的鈍面,門上還有李汕踹門時離下的腳印。

    縣衙官差在死者手中發現了李汕一直帶着的瓔珞,而李汕下落不明,幾天後官府在一個出租破敗院落裏找到畏罪潛逃的李汕,將其捉拿歸案。

    李汕本人的供詞也是漏洞百出,他說他和妻子正要和離,說的好聽,其實事實上是他,想休棄妻子。

    那天早上叫他早些回家,甘願自請下堂,只是和離書和當年帶來的嫁妝要與他覈對。

    晚上他回到家之後,聽見妻子和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似乎正在行苟且之事。

    李汕氣得半死,這女人還沒邁出李家的門,就把野漢子明目張膽地帶回家,而且還叫自己晚上回來,這般肆無忌憚。

    他氣急直接一腳把門踹開。進門一看他嚇呆了,妻子倒在血泊中,腦漿流了一地。

    李汕也不知道被什麼絆了一下,一下子就撲到了地上血河上,他嚇壞了,慌不擇路地逃出門外。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