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審訊時曾問李汕,當時爲什麼不報官。

    李汕說怕被官府懷疑,後來又自己翻供,說自己幹了虧心事,緣於他與妻子情緣最淡泊時,曾有一個人人找上門來,說可以幫他殺掉妻子,但是對方要價太高,所以事情沒談攏。

    李汕怕事情被抖落出來,會懷疑到自己頭上,就索性裝作沒去過現場的樣子。

    看完案宗後,蘇問秋沉吟良久,蘇異問到:“可有何發現?”

    蘇問秋卻對林樊問道:“能見一見李汕嗎?”

    林樊有些爲難:“這案子呈報刑部的文書已經在路上了,現在提審不合規矩,但是可以探監。”他看了下天色:“不過今天肯定不行。”

    蘇問秋點點頭:“那就先去案發地看看吧。”

    一行人輾轉來到案發地,李汕的家宅已經被官府貼上了封條,雖然是薄薄的一張紙,但撕了就等於蔑視朝廷。

    蘇異道:“翻牆嗎?”

    爲今之計只有這一個辦法,蘇問秋只能欣然同意。

    蘇問秋再一次被蘇異高來高去的輕功帶着翻越高牆,感慨道:“你這本事,要是做賊絕對來無影去無蹤。”

    蘇異笑着將他放下來:“做賊多無趣,就算我做了賊,這般聰慧的少主不會將我收爲己用嗎?”

    蘇問秋一本正經地說道:“爲夏姜百姓安居樂業,我要一直聰明下去纔行!”

    他們推來主屋的門,屋子已經打掃過了,一點血跡都看不到。

    蘇問秋一眼注意到門邊就是屏風,他繞過去看了看,裏面的空間不大,但藏匿一個人是綽綽有餘的。

    他沉吟道:“真是藝高人膽大!”

    林樊聞聲問道:“發現什麼了?”

    蘇問秋搖頭:“一切只是推斷,還不能一口咬定就是馬車案的兇手乾的,畢竟這次涉案的夫婦二人關係真的很差,或許是真正的殺妻案也未可知。”

    蘇異道:“不防假使虛設一番。”

    蘇問秋笑道:“好吧,我們來假設一下,這個案子的兇手與馬車案是同一人!”

    如果這案子也是那個人做的,那這一次可以說相當高明,這一次兇手沒有模仿丈夫,而是在模仿妻子。

    案件本身相當簡單,兇手走近屋子,把李夫人殺了。

    然後他安排了乞丐給久不回家的李汕送信,叫他回來寫和離書。

    等李汕趕來之後,兇手在臥房裏用口技同時扮做兩個人行苟且之事的聲音,他已經摸準了李汕的脾氣秉性,知道他會做出怎樣過激的舉動。

    當李汕歇斯底里地踹開門的時候,兇手躲到門邊的屏風後,等李汕進門,被眼前一幕震驚的時候,他悄悄伸出腿絆了他一下,讓李汕的手沾上血跡。

    找上門要幫李汕殺人的殺手也是兇手事先僞裝的,不爲別的,就是爲了讓李汕心中有鬼,不敢報官!

    如此一來,李汕身上的嫌疑纔會被最大化。

    李汕跑了之後,兇手扮成李夫人的樣子,繼續啓用乞丐和孩子給李夫人的父母送信,聲稱夫婿要殺了自己,然後卸去僞裝,從容離開。

    這一次與其說是嫁禍,倒不如說是做局,是李汕對官府說的真相看起來全部像謊言一般。

    誠然,這些全部都是推斷,蘇問秋目前無法驗證它,其實除了薛嶺那案子找到了關鍵證據以外,趙謙的案子也沒法子證明,不抓到兇手,趙謙和李汕都是死罪難逃。

    屋子裏的傢俱也都貼着封條,蘇問秋也用不着一一打開,只要把耳朵貼在上面,用手敲打周圍,就大概知道里面裝了什麼。

    梳妝檯的抽屜裏面似乎有東西,蘇問秋皺了眉頭,要打開抽屜就要撕下封條。

    蘇異看了一下,問道:“林捕頭,能找來些熱水嗎?”

    林樊答應一聲出門去,很快帶來一壺熱水,蘇異將其兌成溫水,扯了布潤溼,將封條上的膠捂得軟乎,輕輕一扯,很輕鬆地扯下來,之前沒有這麼做是因爲麻煩,如今卻是避無可避。

    蘇問秋眼睛都亮了,林樊拍着蘇異的肩膀:“不愧是老江湖,什麼三教九流的東西都懂。”

    蘇異壓根不看他。

    蘇問秋打開抽屜,抽屜裏無非是胭脂水粉、保顏丸之類的,另外還有一摞往來書信。

    蘇問秋拆開信封,其中一封信引起了他的注意,是死者給朋友寫,但是還沒送出去的信。

    大致內容,是他家終於換了新馬車,是在她一個手帕交的丈夫那裏買的,她那姐妹的丈夫是個開馬場的,馬車和馬都不錯,並且推薦朋友有需要可以幫忙說和。

    雙蘇交換了一個眼神,又翻了翻那些信件,果然有翻到薛嶺夫人給李夫人的回信。

    如此這般大抵可以表明,兩名死者是閨中密友……不,或許三名死者年紀相仿,恐怕她們出嫁前都是閨中姐妹。

    他們終於抓住了三起案件之間的聯繫!

    蘇異給鄔寐傳消息,讓他迅速整理死者出嫁前往來密集的人。

    很快鄔寐的消息就被機關雀帶了回來,三名死者果然是密友,她們曾在一處學刺繡,準備出師後,入宮做繡娘。

    蘇問秋看了一眼三人修習時曾待過的繡莊名字,與蘇異和林樊趕了過去。

    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有差役到了,正在看所有繡孃的留底,看來已經找了很久。

    蘇問秋直接對繡莊管事報了三名死者的名字,問道:“沒有這三個人嗎?”

    管事道:“什麼時候來的?”

    蘇問秋想了想,給出一個猜測:“大概是明德二十八年左右。”

    管事的上手找了找,納悶地自言自語:“怪哉,怎麼不見了呢?”

    找了半天,仍舊一無所獲,林樊道:“還是叫東家過了問問吧。”

    管事的讓小夥計去找東家,從東家那裏得知,半年前繡莊遭了一場大火,包括明德二十八年,二十九年在內的,所有入府留底都被燒燬了。

    難怪就連璇璣閣都查不到,原來留底都被燒了。

    蘇問秋急道:“你們的留底只有一份嗎?”

    繡莊東家臉色有些尷尬:“回小差爺,我們這繡莊早年間是爲宮中選繡娘,但也沒有幾個人會被宮裏出來的貴人挑中,是以漸漸的沒人來我們繡莊,我們也就斷了培養繡孃的心思,自然不用備了名單供貴人挑選。”

    蘇問秋心想,半年前那場大火會不會也是兇手放的呢?

    若真是那樣的話,這場連環殺人案可謂是處心積慮了。

    沒有留底,他們只能找繡莊裏的老繡娘來調查。

    很快,繡莊東家找到同期還留在繡莊的繡娘所在。

    說出三名死者的名字,大部分繡娘對他們印象不深,畢竟她們身邊人來人往,來過得人太多了。

    只有一個繡娘想起來了。

    那繡娘回憶道“我記得她們的繡功並不是很好,經常在一起進初吻而且好像在繡莊中是住同一間房的。”

    “住同一間房?”蘇問秋拿着手上沒用的案底急道:“你們學徒時候,不是四人一間屋子嗎?還有一個人叫什麼名字?”

    蘇問秋有種預感,第四個人可能會是下一個受害者,或者兇手。

    繡娘低着頭想了半天:“叫什麼蕊……花蕊?不對不對……唔,我想起來了,周蕊。”

    蘇問秋問道:“確定嗎?”

    繡娘點點頭:“確定,因爲那姑娘的手藝一直很好,很得師父的臉。”

    旁邊一個老繡娘也附和道,確有其事。

    蘇問秋問她們關係如何,繡娘說挺好的,作爲別的房裏的人,大概也不清楚別人房裏的內情。

    這裏能查到的線索只有這麼多了,一行人離開繡莊,蘇異又在給鄔寐傳信,蘇問秋問他要鄔寐查什麼。

    蘇異道:“當年繡莊還在給宮裏挑選能入宮的繡娘,周蕊是當時的佼佼者,必然榜上有名,繡莊的留底沒了,宮中的自然留着。”

    蘇問秋興奮地笑道:“哦哦,我咋怎麼沒想到。”

    蘇異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我們少主不知道宮中選人的彎彎繞吧?”

    蘇問秋只得羞愧地承認:“那些好麻煩,我根本沒有在看。”

    璇璣閣果然找到了當年宮中的留底,上面有周蕊家的相近地址,但已近是十年前的了,現在也有可能搬離了。

    蘇問秋不得不再次感嘆璇璣閣的強大,就連宮中的留底都能在瞬息間找到,這是何等的恐怖。

    拿到了地址,林樊立即派人去調查,先到的差役領命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蘇異把鄔寐給他傳來的,周蕊當年交到宮中的秀樣複製本給蘇問秋看。

    蘇問秋接過來,上面是大團的蝴蝶穿花的樣子,他看得眼花,有些欣賞不來。

    蘇異卻讚歎道:“畫得不錯,與蘇州的繡娘比起來也不遑多讓,從中不難看出這是個心細的人。”

    蘇問秋說道:“真佩服這些繡娘和那些古來丹青妙手,他們怎麼就能將意境隨意體現出來呢?”

    蘇異看他一眼:“那是因爲你一直在畫規矩內,最寫實的東西,看見什麼表述什麼,這是你思考方式。”

    蘇問秋癟了嘴,蘇異揉着他的頭:“不傷心了,人無完人,我的少主這般聰慧,不做丹青,吾亦心悅。”

    蘇問秋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不打緊,我完全沒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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