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裏發的福利，不是我買的。”錢佳麗梗着脖子酸溜溜道：“媽你這話說的，我以後不買東西都不好意思回家了。咋的？我出去上個班，回來還成客人了。”
老媽笑罵：“這一天天，頂數你最歪！”
“我、我、我姑娘單位，真、真是好——好單位。”老爸拍了拍葉勝平買的酒，“這酒正、正經、正經不、不便宜，老李他姑爺上、上門都、都、都沒提這、這麼好的酒。”
錢文博斜眸錢佳麗，陰陽怪氣道：“姐，聽見沒。爸說了，這酒新女婿上門提都夠檔次了。”
“我又不聾。”錢佳麗白了他一眼。
錢文博蔫了，“我就是重複一遍，強調你們單位發的福利上檔次，你生什麼氣呀……”
老媽替兒子鳴不平：“出去上個班，回來還跟我老兒子耍起威風了。”
錢佳麗不便點明箇中緣由，只能喫下啞巴虧。趁着老爸老媽去廚房忙活，偷偷威脅錢文博：“弟弟，管好你的嘴。你消停的，不然我削你。”
錢文博比‘ok’的手勢，扯出一塊兒黃膠帶，咬掉、粘嘴上。
錢佳麗從包裏拿出五十塊錢，“給！留着花。”
錢文博雙手合十，把錢佳麗當菩薩拜了拜，這才恭恭敬敬接過來、揣兜裏。
“放桌子，喫飯了。”老媽端着菜進屋，瞧見錢文博這一出，重重拍了下錢佳麗的頭，“回來你就霍霍他。”
錢佳麗喊冤：“他自己貼的！”
錢文博撕下膠帶，義憤填膺道：“媽你打我姐幹嘛，我自己貼着玩兒的。”
“……”老媽無語，放下盤子，默默轉身去廚房端菜。
錢文博看在五十塊錢的份上，狗腿地摸摸錢佳麗的頭，關切道：“姐，沒事兒吧？疼不疼？”
錢佳麗知道他在發神經，撇撇嘴、沒接話。
“啊——！”錢文博緊緊摟住錢佳麗，撕心裂肺道：“我姐本就不聰明，我媽還打我姐的頭！我姐更傻了，可怎麼辦吶！”
“放開，放開我。”錢佳麗用盡全身力氣掙扎，“放開我，你這條傻狗。”
“嘚、嘚……”老爸手執爐鉤子衝進來。
錢文博秒松錢佳麗，手腳並用爬到炕頭，乖巧抱膝。
老爸用爐鉤子指着他，半天憋出一句爆呵：“嘚瑟！”
錢佳麗衝錢文博齜了齜牙。
老媽端菜進屋，視他如無物。
錢文博自知已被全家嫌棄，閉緊嘴巴、悲傷仰頭。
菜齊了，四人圍坐。
錢佳麗開了葉勝平買的酒，爲老爸斟上一杯。
老爸突然想到什麼，打開衣櫃拿出一臺手機給錢佳麗。
“手機！”錢佳麗驚喜得不敢相信：“送我的？”
“你爸俺倆都沒手機呢，他非得要給你整一個。不買就在我耳邊叨咕，白天叨咕完了晚上叨咕，你爸是拿熬鷹那勁兒作我呀！”老媽到現在還在心疼：“小佳麗你仔細點兒用，這兩千六，頂你四個多月工資。”
錢佳麗低頭擺弄手機，樂不可支：“謝謝爸、謝謝媽。”
“上班整、整一個行，省城有、有錢人多，不、不、不能讓人小瞧了咱。”老爸嘬了一口白酒，陶醉道：“好！”拿起筷子夾菜，“借、借我姑娘光了，喝這麼、這麼好的酒。”
錢佳麗心裏正美着，揚起下巴，“沒問題。”
老爸問錢文博：“那、那你——你呢？我能不能、能不能指望上。”
“能！肯定能啊！”錢文博豪邁道：“我買菸，給你屯一櫃，讓你從早抽到晚。”
“你倆打住。”老媽不樂意了，“又煙又酒的，你倆嫌他活得長啊！”奪過酒瓶，“今天就一杯。”說着起身，欲將酒收好。
老爸豎起食指，商量：“再、再、再……”
“嘖！”老媽兇狠回眸。
老爸伸出手掌擺了擺，不敢再再了。
家人們尋問錢佳麗單位怎麼樣。
錢佳麗講了她的奇葩室友，包括趙默想按魚苗錢買魚爲園裏發中秋福利這事兒。
“魚、魚有的是，領導開、開次口。”老爸大手一揮，“送！”
錢佳麗憋悶道：“她不是我領導，就算是我領導也不行。我可以主動送，但是她不能主動要。”
“領導的小、小姨子也——也是領導，人情世故你、你不懂。”老爸心算了一下，“二、二十條魚，行，沒、沒賠多少。”拿起酒盅，“人家發——這、這麼貴的酒，咱、咱不、不小氣。”
這件事兒上老媽聽老爸的，怕領導給女兒穿小鞋，“喫完飯去魚塘撈二十條，問題是咋送啊？省城那麼遠，你騎電三輪得騎到啥時候。不行等人來要貨，你跟車一塊兒送去。”
“那、那得等、等一陣兒呢！”老爸嘬一口酒，“你別管，我、我想辦法。”
錢佳麗頹廢地靠在椅子上，張了幾次口，最後也只能暗自憋悶。
老爸多犟一人吶！決定的事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都怪自己嘴欠，提了這事兒。
飯後錢佳麗拿着新手機偷偷出去，叫葉勝平開着面的再來一趟。
老爸率領全家到魚塘撈了二十條大草魚。
錢佳麗說送她回家的那個人答應把魚拉到省城，“你們回家吧，我和錢文博在這兒等。”
“你倆擡、擡不動。”老爸搬了把椅子坐下，“我、我、我得幫、幫忙。”
“那、那……”錢佳麗該稱葉勝平爲司機，但她實在說不出口，“那人，就……你說挺膀實那人，他搬得動。”
老爸擺擺手，“人、人、人拉貨的，不能、不能搬。”
錢佳麗還想再鬥爭、鬥爭。
錢文博將她拉到一旁，耳語道：“別說了，再說咱爸該懷疑了。”
錢佳麗舔了舔脣，耳語回去：“以後跟爸正式介紹葉哥，爸能不能生氣呀？”
“怕爸生氣，你別叫他來。”
“我不叫他來，真讓爸把魚送我們單位去？”
“那咋啦？”
“弟弟。”錢佳麗試圖讓錢文博理解自己的處境，“那貴酒不是單位福利，是葉哥買的。我在私立的幼兒園上班，不是什麼正式工作，我願意幹就幹，我不願幹我就走，我沒有必要巴結領導。況且我才上了半個月班，掙那二三百塊錢，這些魚送去我很尷尬的好嘛！像個阿諛諂媚的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