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乾來到周禮家的時候,這兩個人正依偎在沙發的一角,十分認真地看着各自的手機,還時不時互相耳語交流一番,然後頻頻點頭再回望到各自的手機上去。

    程乾不知二人在做些什麼,湊近一問才清楚,原來夏知正讓周禮幫忙改試卷。他感到萬分驚奇——周禮這纔剛剛甦醒沒幾天,正是要養身子的時候,夏知這也真是心大,不想着讓他多加休養,竟然肆無忌憚地使用起周禮這個“免費勞動力”了。

    夏知慌忙解釋說:“這是他自願的,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改字詞不費腦子。”

    周禮點頭應道:“確實是我自願的,我改得很慢。”

    程乾說:“你現在還需要療養,要不多久就要去錄製綜藝節目。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下一部劇的定稿劇本應該也快寄來了。你後面的工作相當繁重。最好還是以休養爲主,不要太累了。”

    “不累,”周禮笑着說,“這些學生的做答五花八門,很有意思。”

    夏知這時插嘴道:“我以爲程醫生只是周禮的心理醫生,沒有想到你還兼職半個經紀人呢。”

    程乾知道夏知這是在打趣兒,便說:“他給的錢實在太多了,我拒絕不了。只要錢給到位,讓我當一整個經紀人也沒問題。”

    周禮的狀態令程乾終於放下心來。這些日子他一直過得提心吊膽,生怕周禮出什麼意外。他和周禮這些年的相處早就從單純的醫患關係變成了親密的摯友,對周禮的擔心也不再只是單純的對於病人的擔心,而是出於對朋友的真摯關懷。

    只可惜程乾着實是個大忙人,用他自己的話說叫“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每天都有數不盡的公務處理,因此,在周禮這裏也無法逗留太長時間。

    簡單交流之後,在臨走之前,他交代周禮說:“下午還會有醫護人員上門給你做檢查,以防鬧出不必要的緋聞,到時候要把夏老師藏好,別讓她露面。”

    醫護人員是約在下午三點到別墅,因此,整個上午和中午的時間都由周禮自由支配。

    許是程乾向周禮的公司已做了健康彙報,在程乾離開沒多久,周禮就接到了來自公司高層的電話,說是要讓人去看望一下他,順便確認後面的工作。

    其實,看望是假,確認工作纔是他們計劃中的主要目的。不過,周禮一口將之否決了。他以自己需要休息爲由,表示不想見到任何人。

    儘管在工作關係上,公司高層的地位居於周禮之上,但畢竟周禮是當下公司最大的“收入來源”,便只好對他在這一“特殊時期”提出的否決意見表示尊重,但公司也明確表示,爲了後續工作的正常開展,周禮如再有任何心理問題,一定要及時就醫,不可以再做出如之前一般的偏激行爲。

    原本夏知還無法理解,爲何公司對待周禮自殺這件事竟可以如此冷靜。後來她才知道,原來程乾並沒有將周禮的真實情況告知公司,只是說周禮因情緒問題縱酒過度導致酒精中毒(其實他並不愛飲酒)。參與周禮搶救的醫務人員都是程乾手下的體己人,完全信得過,因此這一真相便被很好地保護起來。

    “爲什麼不把真相告訴公司?”夏知有點無法理解。

    雖然她知道周禮和公司之間的關係在這兩年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程乾曾跟她提過一嘴——大概是周禮對拍戲不感興趣,想拿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用來進行修養或音樂創作,但是公司看他有演戲的天賦,並且影視劇和綜藝是現在明星賺錢的大頭,於是,在沒有經過周禮同意的情況下就給他簽了四部戲。

    但夏知不得不承認的是,她和周禮的公司有着一致的看法:周禮確實很有演戲的天賦。

    第一部劇是古偶劇的男二號,周禮就以其精湛的演技憑該角色火了一陣,第二三部戲便接到了主角戲,使他的演技獲得了更多人的認可。而這即將要拍攝的第四部戲,帶有推理懸疑的色彩,又是和當今最紅的流量小花組cp,據說演員班底中還有很多老戲骨,應該是一部s+級的電視劇,顯然會使周禮的名聲進一步打出去,穩坐頂流之位,甚至,躋身一線演員之列也將不成問題。

    周禮略略解釋說:“合約即將到期,沒有繼續合作下去的意願。”

    通過周禮的回答,夏知大致判斷,他和公司之間的芥蒂不淺,儘管公司花大力氣爲他鋪設一條堪稱光明的演員之路,很可惜,他對於這樣一份送到眼前的“禮物”其實並不滿意。

    夏知又問道:“你真的很不喜歡演戲嗎?”

    聽到這個問題,周禮愣了一瞬。“不喜歡。”他回答得特別乾脆。

    夏知感受到了一絲異樣,這極大地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因爲分散了你做音樂的精力?”

    她有種很微妙的感覺,認爲事情不會是這麼簡單。

    周禮不着痕跡地深呼吸了一口。

    這個不能講。

    至少,目前不能。

    夏知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心思,立刻笑着轉移了話題:“一下聊了這麼多,試卷都要改不完了。咱們先改卷子好不好?”

    這一瞬間,周禮因夏知的善解人意而再次愛意升騰。他微微擡手覆上她的指尖,沉靜地看着她。

    “怎麼了?”夏知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一臉純真地看向他。

    “沒什麼。”周禮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明顯浮現出難得的生機。

    “到底想說什麼?”夏知靠近他。

    “只是覺得,”周禮收回目光,在視線落在試卷上的那一瞬,他口中喃喃輕語,“……幸虧活着。”

    幸虧活着。

    這句話讓夏知意識到周禮已經對她產生深深的依賴了。奇妙的是,她並沒有感到負擔,反而心裏十分溫暖。

    原來,她對他的感情已經微妙地發展到了這種程度——她希望自己被周禮依賴着。如果她有足夠的勇氣,此刻她甚至會說上一句話,那就是“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但夏知依舊理智過剩,緊緊約束着她的感性,所以,她尚且不敢在一個剛去了一趟鬼門關的人面前說出這種絕對的話。

    “那要好好待我。”夏知笑。

    周禮側了側腦袋,輕輕親吻她的額頭。

    在被周禮親吻的一瞬間,夏知的心臟彷彿過了一道強勁的電流。她的內心立刻產生一種衝動——給他親回去!吻他的脣!

    然而,她生怕周禮當下的身子骨經受不住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不可控“劇烈運動”,那可相當不利於他近期的體能恢復,只好強迫自己將這衝動的萌芽掐死在搖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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