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的淚水順着眼角滑落,蘇九熙才漸漸回過神來。
夢中之人既是逍遙客,也是蕭涪江。
刻苦銘心的愛情,原來是這樣的滋味。
蕭涪江眼眸發紅的看向眼前之人的眉眼,輕柔的擦去她臉龐的淚水。
光影交錯,記憶重疊,竟一瞬間分不出是夢境還是現實。
逍遙客望着兩人,心中酸澀不堪,他爲了唐之瓊所製造出的輪迴窟,是她喜歡的環境,是她喜歡的花朵。
可她,爲什麼還不回來呢?
五年了……
“前輩,你所建造的輪迴夢,是想通過一次次夢境的重蹈覆轍,重新構建她的靈魂吧。”
蘇九熙緩緩擡眸說道。
“對,我一直從未放下過,今生恐怕也難以忘懷了。”
逍遙客苦笑,“只是不知,她會不會願意見我?”
蘇九熙道:“前輩,當年的真相,難道沒有入夢之人同你說過嗎?”
“說過。”
駱逍遙心中一陣刺痛,“只不過,我拿劍刺向她的那一刻,她的心……還是痛的吧。”
蘇九熙斂眸,一時間竟不知如何言語。
蕭涪江在旁邊輕聲開口,“前輩這些年收集她的靈魂未能有果,是因爲,她在等你。”
話了,寒風恰好吹過逍遙客的髮絲,讓他心臟幾乎停滯到不敢呼吸。
“這是……何意?”
“我前些年在不朽之境,有一個女孩在界邊流浪了很久。”
蕭涪江漸漸思索道:“我能感覺到,她不想離開,因爲心中有一個很深的執念。”
“直到我入了前輩的夢境中才知曉,原來她心中的執念……正是你。”
逍遙客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一切。
蕭涪江道:“快去吧,前輩,別讓她等的太久。”
逍遙客步子一頓,旋即不再思索,倏爾衝出輪迴窟外,青色衣角帶起的花蕊,正在緩緩綻放。
即使蕭涪江所言不真,但是隻要有絲毫的可能性,他都要去嘗試。
蘇九熙望着青衣少年的背影,心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嘆了一口氣,慢慢道:“一瞬的恨意在洶涌的愛中便會消失殆盡,但一瞬的愛意在無盡的恨中卻會生生不息”
“可憐的逍遙客,竟把一瞬當永遠。”
蕭涪江目色掛上了她的眉梢,竟猛地發覺。
在輪迴夢中的十年,他從來沒有一刻,把那人不當作蘇九熙來看待。
他想到在輪迴夢中的十餘年,不自覺的嘴角含笑,道“我們也去吧,蘇九熙。”
二人帶着駱逍遙來到了不朽之境。
不朽之境的人很多,駱逍遙如同佇立在街頭一般,人來人往從他身邊經過。
他一直在尋找記憶中的身影。
寒風吹過他乾裂的脣,纔將他從無盡的徐徐記憶中拉出。
淡粉色衣裙的少女背對着他,執起樹枝,撥弄着地下的穀物。
她的窗前擺放着幾隻菊花盆栽,花朵已經開放,露出鵝黃色的花芯。
來這裏的路上,駱逍遙已經想好了見面後的場景,可真正見到她的時候,他卻不禁退步了。
之瓊,真的是你嗎?
他也確信。
之瓊,一定是你。
因爲他不會認錯……
像是心靈感應一般,少女突然回過神,轉身,對上來人的眼神。
樹枝掉落在地面,稻穀被振起,猶如她的心,微微盪漾。
五年了,她第一次感覺到,心跳的原來還可以這樣快。
淚水頓時模糊了眼眶,唐之瓊這次望見的不是青衣的背影,而是他正向着她奔跑而來。
駱逍遙無法觸碰到她,可是能看見她,已經了無遺憾。
一點一點,一步一步。
……
他們二人之間,似乎每次都是那樣堅定。
卻因爲這世俗,舉步維艱。
駱逍遙:“之瓊,等我這麼久,辛苦你了。”
唐之瓊:“不辛苦,能再見你一面,我已經很滿足了。”
兩人在一起沒有親密的接觸,沒有動人的語言,卻抵過這世間萬千虛妄的情誼。
執念已解,唐之瓊的身體逐漸虛化。
她只問了一句話。
“逍遙,你會等我嗎?”
駱逍遙含淚點了點頭,縱使心中萬般不捨,他也無法留下她了。
“逍遙,不管多少個日日夜夜,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你的身影。”
粉光逐漸消散,直至完全消失,駱逍遙才漸漸跪坐在地上,哭到泣不成聲。
可能很多年後,不會有人記得這樣一個人。
可卻會一直同着心愛之人的記憶,埋葬在灰燼之中。
蘇九熙緩緩擡眸看向蕭涪江。
“蕭小將軍,若夢境之人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會做同樣的選擇。”
蕭涪江神色堅定,“在我心中,只要我心愛之人能夠幸福快樂,別人怎麼想,怎麼樣。又與我有何關係?”
“謝謝你,蕭涪江。”
“爲何謝我?”蕭涪江不解。
蘇九熙睫毛垂下,“謝謝你在夢境中陪伴了我十多年之久。”
蕭涪江身子僵了僵,目光輕柔的落於她精緻的眉宇間。
“也同樣謝謝你,蘇九熙。”
蕭涪江像是想到什麼,苦澀一笑,“你說,駱逍遙活着的信仰,是爲了唐之瓊。那你的信仰又是什麼?”
蘇九熙頓了頓,不自然的勾起嘴角。
“我想,我活着的信仰,大概是滔天的仇恨吧。”
蕭涪江輕輕點頭,“你活着的意義……僅僅是這些嗎?”
“哈哈哈哈。”
蘇九熙笑出了聲,“暫時是吧。”
蕭涪江沒再應聲,聽着她的回答,心中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雖是盟友,可他卻似乎從未真正瞭解過她。
反而蘇九熙,將自己看了個透。
輪迴窟之外。
白川燁將容容扶下船。
小姑娘聲音清脆道:“謝謝你,白公子。”
白川燁道:“客氣了,幻容姑娘。”
兩人剛走了沒多遠,就望見了蕭至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