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彥自打蕭涪江離開東漢城後,就沒日沒夜的尋找他的身影。
卻不想,命運的眷顧,讓他有生之年還能看見他家將軍。
炎彥一股腦撲到他的身上,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
他從小無父無母,是蕭家收養了他。
蕭涪江重用他,將他放置在了身邊,他才能平平安安的長大。
如今看見了將軍,他是死死抱着蕭涪江的大腿,萬般也不願意離開了。
這裏本是極寒的地帶,按理來說不應該有人在此。
卻不想,跟隨着炎彥,一行人有了出來。
有青年,有老人,有孩子……
他們是被魔氣感染之人,爲了防止進一步失去意識,傷害親人,只能守在這裏。
因爲這裏的溫度,可以緩解他們身上魔氣的蔓延。
蕭涪江救了他們,幫助了衆人緩解體內的魔氣。
可是蕭涪江不能長居此處,因爲,他還要尋找蘇九熙的魂魄。
炎彥作爲年輕一輩的代表說:“將軍,就讓他們隨你們走吧。我日日與他們相處在一起,自然得知了內心抵抗魔氣的苦衷。”
蕭涪江無力拒絕,即使他此行需要四處奔波,可他也看得出來,他們抵禦魔氣的決心。
在四年間的日日夜夜,蘇九熙終於在一天,看見了熟悉的人。
上官清濁。
看着這樣的魔種,上官清濁也大概能理解了蘇九熙那時爲何如此堅定?
可能是因爲,蕭小將軍,真的值得吧。
上官清濁告訴蕭涪江,“蘇九熙臨走之前告訴過我,既然目的已經達成,楚豐然已死。那你們之間的盟友關係,從此決裂。二人形同陌路,再無瓜葛。”
他如此說的原因。
或許是想助他脫離苦海,或許是想斬斷這份孽緣,又或許是因爲他自己的私心。
此話一出,讓蕭涪江黯淡無光的神色,在兩年中第一次有了波動。
不知爲什麼,看着上官清濁,他總覺得,蘇九熙並沒有死。
因爲,他在上官清濁的身上,感受到了蘇九熙極其微弱的氣息。
很淺,很淡,但這卻是他走遍四海八荒,看見的唯一希望了。
衆人隨蕭涪江到了魔界的吸噬窟中。
沉寂了多年的魔界突然有了些言語。
可蕭涪江還是不喜歡說話,從以前那個玩世不恭的少年,變成了如今這個少言寡語的尊上。
他才漸漸發覺,原來沒有蘇九熙的日子,是這麼難熬的。
蕭涪江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爲衆人壓制體內的魔氣。
衆人也願意奉他爲尊,便有了尊上的稱號。
他們不明白,爲什麼蕭涪江會帶他們來到這種地方?
折磨自己,還飽受着世人的猜忌。
可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
……
蘇九熙曾說過,蕭涪江很適合鮮豔的色彩的衣服,可這四年間,在她的目光中卻從未見過。
依舊是暗沉的黑色,似乎比以往更加壓抑了。
在魔域的怨氣下,魔種不停侵染着他體內的魔氣,可他就爲了不違反與蘇九熙的約定,日日剋制着。
閒暇無事時,他便會靜靜望着吸噬窟中,不知想到了什麼,哭哭笑笑,像個傻子。
在蘇九熙的印象中,蕭涪江的酒量很好,可每每到夜深時,他便會喝的大醉酩酊。
滿地的酒壺,蔓延在整個魔域的酒氣,有多少次,蘇九熙都會以爲他是一個已經丟了靈魂之人。
蘇九熙看的心疼,這樣的蕭涪江,誰會知道是曾經意氣風發的蕭小將軍呢。
可她強忍着心情,在這四年的時間,未曾陪伴過他。
蘇九熙更想要知道,蕭涪江口中輕飄飄的四年時間,究竟是怎麼過的。
每每喝到沒有意識時,黑衣少年就會倚在牀榻邊喃喃自語。
“蘇九熙,你怎麼這麼笨啊,怎麼偷懶還會被人發現。”
“蘇九熙,等你長大一些,等我能真正見你的時候,我帶你出去玩。”
“即使多了再多的小師弟,小師妹,也不要忘記我。”
……
一句句話語,如同一把把利刃紮在她的心尖。
原來,他還記得,她在神界在他耳邊的自言自語。
—
“我今天練劍偷懶,被師尊罰站了半個小時。”
“水神娘娘同我說,等我再長的大一些,她便帶我出去玩。可是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今日神界又來了許多弟子,我也多了不少小師弟和小師妹。”
—
……
曾經在他耳邊說過的話,他在她不在的時候,一字一句的給予了迴應。
陪他走遍九州四海,她未曾掉一滴眼淚。
可見到眼前的場景,卻哭到泣不成聲。
原來,她不在的四年間,他每天都要飽受着這樣的日子。
原來,蕭涪江對四年間無關痛癢的描述,竟都是虛假之言。
原來,蕭涪江對她的愛,從神界時就已經紮根心底。
在話語的最後,蕭涪江停住了。
他的聲音宛若苦澀的黃連,讓聽者都有着痛徹心扉的同感。
“你要是還活着,爲什麼不來找我?”
“我若當真成了魔,是不是就能見到你了?”
他的聲音中夾帶着哭腔越來越嚴重,“你是來殺我也好……我只求,讓我再見你一面吧。”
蕭涪江從未想過,原來離別,都是有預兆的。
本以爲所有事情都可以結束了,但等來他的,卻是無盡而又漫長的深淵。
蘇九熙腳步顫抖着向後退了兩步,險些沒有站住腳。
她沒有想到,蕭涪江之所以任由世人覺得,他已經成爲魔尊,竟是因爲這樣的原因。
爲了再見她一面,他寧可飽受着世人的謾罵,寧可忍受着魔域的折磨。
也要堅持在這裏,日日夜夜……
甚至覺得,她若是來殺他的,也無所謂。
隨着漫長時間的魔種折磨,他的心智反而越來越堅定。
又或者,他的心志已經變得麻不不仁。